餘曉慧走到他跟前並沒有馬上說話，等那些人都走遠才小聲問道：“你們人事處編程序的事情什麼時候開始呀？”
朱木陽知道是國慶節之後讓她開始工作，但表面上仍裝作什麼也不知道的樣子：“什麼程序？我不知道呀！”
餘曉慧在車間磨練了這兩個多月，以前那種傲氣已經減退許多，尤其前幾天和男朋友分手，更是讓她受到很大的打擊，她說話都帶點哀求的意思：“朱木陽，前幾天有人說，你們人事處要編制一套人事管理信息軟件，初步決定讓我做這個工作。我就想問問什麼時候開始？現在車間裏我太壓抑了。”說到最後居然眼圈一紅，掉下眼淚。
朱木陽真的不是心很硬的人，看她哭慌忙往後站站，才說道：“我真的不太太熟悉。餘曉慧，你知道我只是借調到人事處幫助工作！很多核心的東西我接觸不到。你說的編程序是好事呀。可以發揮你的專長。”
餘曉慧以爲他真的不知道，就解釋說：“計算機編程主要是用數據庫軟件，你在學校學過嗎？現在所有的管理系統都是用這種軟件編制，並不難！”
朱木陽搖搖頭：“那是我們學校選修課！我沒選！”
早晨院子里人不多，偶爾有滿頭白髮的人路過，看看他倆，這讓朱木陽有點不太好意思，他說道：“餘碩士，要不這樣吧，你說幾個有關的書名，我去新華書店買幾本書當做工具書。”
“我宿舍就有。要不你和我一起去拿吧。可以借給你看！”餘曉慧這次很是大方。
朱木陽卻知道她是乙肝攜帶者，打定主意要和這女子保持一定距離，就搖頭說道：“算了吧！反正我也要去書店，就不用你的了。請示過徐處長，說是工具書可以報銷的。”
“嗯！你要去買書，建議你買一本《foxbase+編程指南》，我上次看過，四十塊錢呢，沒捨得買！”餘曉慧說道。
“狗改不了喫屎!”朱木陽心裏暗罵，“只要有小便宜就賺！”但他表面上絲毫看不出什麼，而是攤開雙手：“我渾身上下就沒有四十塊錢。”
餘曉慧很是失望，又回到開始那個話題：“朱木陽，你整天和領導在一起，方便時候幫我說說話呀，我要是也借調到人事處工作，咱們倆可就在一起了。”
朱木陽知道對她的安排是在技術中心編程，不可能和自己一樣在組織人事處辦公室，但依然要裝糊塗：“好呀。那以後要多向你請教。”
鄭詩華打着哈欠從旁邊走了過來，很顯然她想不到餘曉慧居然和朱木陽聊得熱火朝天，不由擦了擦自己的眼睛，確信自己沒看錯，這倆人都和她鬧了意見，她心一橫，揭老底道：“朱木陽，今天星期天，你那個高唐的女朋友來濟南看你吧？看的話我請你喫飯！你們以後兩地分居可是挺不容易呀！”
朱木陽斜了斜眼，嘴裏毫不客氣：“女朋友來了我找你幫忙，去動物園看看熊瞎子，您男朋友是不是可以替我們省兩張門票呀？”
鄭詩華如喪考妣，臉色陰沉下來：“我和他散了！朱木陽，記得你上次去曲阜說過你會看風水，你說我和餘曉慧住的房間是不是邪門呀？俺倆咋都散夥了呢？”
朱木陽很不厚道的笑了：“是呀，你們房間是不是進門就對着廁所呀？”
“啊！”鄭詩華和餘曉慧都瞪大了眼睛。“是呀，這是我們六號樓的特色。”
朱木陽很懊惱的想給自己一巴掌，本來是順嘴一說，哪裏想居然這麼巧。
“怪不得呢！”鄭詩華如夢初醒。“我男朋友說一來我們宿舍就感覺很累，看來真的是風水！我們要求換宿舍，我們要去找後勤科！”說到最後鄭詩華都要喊出來。
“好了，好了！可別說我說的！”朱木陽現在唯一想做的就是落荒而逃，這要是傳到領導耳朵裏，自己少不了挨尅，好好一個組織幹部，快成神棍了！
朱木陽氣的直咬牙，他知道鄭詩華的性格，可謂軟硬不喫，求饒肯定沒用，但強硬到底也沒什麼效果，索性不理她，而是對餘曉慧說道：“餘碩士，我明天和楊科長去泰安開會，主題就是人事信息電算化的事情，要是有什麼新的精神和好的做法，我回來給你交流交流。”
“太好了！”餘曉慧喜上眉梢，很少見的有人主動和她聊天，她一直不從自身找原因，覺得是別人嫉妒她的學歷，現在看朱木陽居然這麼說，心裏很高興。“我有同學在保險公司，說他們那裏早就開始推行電子計算機管理了。”
鄭詩華看沒人理她，很是生氣，昂首挺胸走了。
朱木陽見她離開，也沒有了和餘曉慧說話的興致，打聲招呼就走了。
剛纔和這倆女生說話，朱木陽反倒忘了自己下一步該乾點什麼了，走到辦公樓前猶豫了一下，纔想起自己打算去書店看書，就在這時，一個身穿灰色衣服的男子急匆匆從宿舍樓方向走過來，走到他面前打了一聲招呼，朱木陽認出是財務上的週一方，忙迴應：“周老師，早！怎麼去加班嗎？”
週一方比朱木陽早來單位兩年，但朱木陽記憶員工情況的時候留意過他，這是一位初中中專的畢業生，按理說這種學歷是不可能分配到設計院財務處的，唯一的解釋就是他有關係或者父母是設計院的老職工，但這些關係是在員工情況表上不記載的。
週一方先是點點頭，然後又搖頭，自己都笑了：“我是去辦公室，但不是加班。木陽，我是去學習！準備考中級會計師！”
朱木陽驚奇的問：“那是什麼東西呀？”
週一方有點不好意思，他說道：“我們會計系列的職稱明年以後不評審了，要國家統一組織考試，聽說第一年對學歷什麼的要求不嚴，我想搏一把。木陽，你也要好好學習呀，在咱們設計院，可是對學歷和職稱都很重視。”
朱木陽肅然起敬：“周老師，您值得我好好學習！我，怎麼就沒想到到了單位以後再追求上進呢？”
週一方叮囑道：“木陽，你千萬別叫我老師，你應該比我還大，我是初中中專，比你少上三年高中，而且我是復讀了好幾年才考上的山東銀行學校。整個財務處，就我和我們處長學歷最低！”
朱木陽真不知道週一方年齡，不過他工齡比自己要長，那叫老師是確定無疑的，他忙說道：“周老師您別客氣。我初來乍到設計院，好多事情需要您指點呢。就像你剛纔說的學習的事情，我就覺得這是一個方向，我等熟悉一下情況也和您一樣，找適合自己的專業學習上進。”朱木陽這真不是謙虛，他愈來愈發現設計院藏龍臥虎，想想那個做燜餅做的超好的技術人員，社會經驗無所不知的楊曉梅，還有這個追求上進的管理幹部，自己那點小聰明真的需要提高。
“就應該學習，等到你一找對象戀愛結婚，就往往沒動力了。”週一方略帶羞澀的說着，似乎在表明自己的婚戀狀態。
朱木陽笑了：“我現在一無所有，哪裏有人看得上我？周老師，我覺得像您這樣學點東西是正事。”
週一方也笑了：“那好吧！我們一起學習！”
朱木陽和他一起進了辦公樓，和週一方揮手告別後他去到了自己的辦公室，特意查了一下週一方的材料，這位周老師比他大一歲，一九六九年出生！朱木陽從這個同齡人身上很受啓發，決定以後自己也要走這樣一條自我提高的道路。
既然到了辦公室，他猶豫了一下，決定打幾個電話，找出自己的通訊錄，先是和有電話號碼的幾個大學同學聊了一會兒，果不其然大家都是一片叫哭聲，說是不進入社會不知道，處處陷阱埋伏，最慘的一個陝西漢中的王玉珏，已經因爲違反勞動紀律，被廠裏除名了！他的檔案被退回了南郵，看明年有沒有合適的單位再重新分配一次。
最後朱木陽把目光落到了郭青的號碼上，猶豫是不是把李毅道託他的事情說一次，他已經完全忘記了那天晚上曾經給郭青打過電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