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南雪甜甜一笑：“你穿上我看看。這本來就是外貿服裝，出口轉內銷的。在南京很時髦，記得今年春天教我們模擬電路的周老師就穿過一件。”
朱木陽依言換上衣服，楚南雪嘖嘖讚道：“真好看！好帥的小哥！”
朱木陽心裏喜滋滋的，特意跑到衛生間去照鏡子，果不其然，暗紅色襯衣襯托的他身上有股儒雅的氣息，手摸着也很光滑舒服，以至於他都不太願意脫下來了：“這衣服在濟南都不多見，這裏都是黑白搭配爲主，偶爾也有一些草綠色的軍裝和湛藍色的中山裝。”
楚南雪拉着他的手：“咱們出去看看吧！我看看濟南這座城市，和南京相比怎麼樣？”
二人已經在賓館房間呆了差不多十個小時，朱木陽也有點氣悶，他說道：“好吧！我帶你到濟南泉城路去看看，不過別失望呀。我初來濟南也覺得很土氣。這裏和南方城市沒法比，別說南京，就是鎮江和無錫也比濟南好很多。但濟南最大的好處就是有泉水，多了些許靈氣。”
看他並不脫下自己買的衣服，楚南雪有點得意：“我眼光還不錯吧。看你接我時穿的那一套，就好像你剛到南京市那樣。老氣橫秋的。”
朱木陽解釋說：“那是我們單位發的工作服，我昨天是下了班就直接來的火車站，沒換衣服！該穿西服來得！”
楚南雪笑道：“吆！朱大才子穿西服什麼樣子呀？說得我都想看看了。”
朱木陽笑着說：“也不是什麼好西服，就是前幾天我們單位參加一個系統內的文藝匯演，發的演出服！倒是不難看。這次你是看不到了，過段時間我去南京或者你過來再給你看看吧。”
聽到這句話楚南雪心中竊喜，看來二人還有未來！
從他們居住的商埠賓館到泉城路並不遠，坐公交車只需要五站地，公交車上乘客依然很多，但楚南雪毫不避諱的用手箍住朱木陽，朱木陽則用手抓着吊杆，二人一起看窗外的風景，沿途要經過大觀園和人民商場，說起來這裏也都算是濟南的繁華地帶，朱木陽輕聲細語的給女朋友介紹着，只是他也知道這些地方和南京是比較起來差得太遠，介紹幾句也就沒了興致：“南雪，我帶你去看看趵突泉吧？那可是我們濟南最有名的旅遊景點。”
“都行！你帶我去哪裏，我就跟你去哪裏！”楚南雪很少見的溫溫柔柔。
二人在共青團路這一站下了車，楚南雪把手插在朱木陽的胳膊裏，很是親密的樣子，當時在南京二人就經常這樣，但在濟南就有點扎眼，雖然來濟南時間並不長，可是朱木陽已經有了這座城市的烙印，他有點不好意思，也有點扭捏：“南雪，這樣走不快的！”
楚南雪則毫不在乎周圍人略帶詫異的目光，她把身體和朱木陽貼得很近，有些小鳥依人的樣子：“爲什麼要走快呢？這樣慢慢走不是挺好嗎？”
朱木陽也就不再好說什麼，心裏一橫，反正都不認識我，怕啥，自己在濟南城內如滄海一粟，那些所謂的好奇也就是一會兒，怕啥呢？於是嘻嘻笑幾聲：“好！我倆就這樣走，走到地老天荒！”
這句很有詩意的話一下子讓楚南雪呆住了，她忽然嚶嚶哭了起來，這一下子讓朱木陽慌了手腳：“南雪，你怎麼了？我說錯什麼了嗎？”
楚南雪搖搖頭，她使勁拉着朱木陽走到馬路無人處，才掏出面巾紙擦擦眼睛：“木陽，你真的會陪我走到地老天荒嗎？”
剛纔朱木陽純屬無心之言，只是覺得在這樣的陽光裏有愛人陪在身邊是一種久違的幸福，從前在學校裏二人感情很深，只是後來因爲畢業分配產生了裂痕，到後來更是一刀兩斷過一段時間，也許那個時候朱木陽被傷了感情，纔會變得患得患失，有時候一段感情的傷害比肉體的傷害要更刻骨銘心，後來他強迫自己淡化關於愛情的回憶，男人和女人是不一樣的，有些東西他能做到釋懷，而楚南雪做不到。
朱木陽重重嘆一口氣：“南雪，我們倆現在一南一北，很難的！我不可能去南京！”
楚南雪當時和他分手的主要原因，就是幫他找了一家南京的事業單位，可是朱木陽堅決要回山東，當時二人由語言衝突發展到了楚南雪的野蠻攻擊，後來二人的重歸於好並沒有徹底泯滅那段有關的回憶。
這個問題並不突兀，也是人之常情，可朱木陽一直在迴避這個問題，現在楚南雪這句話一下子戳到了痛處，他也不知道怎麼回答，只能保持沉默。
問題一經挑明，楚南雪就不肯放開了：“要是濟南有合適的崗位，我就調過來也不要緊。你不是在設計院人事處嗎？能不能找找關係調我到你們單位？幹什麼都行！”
朱木陽不能不說話了：“南雪，咱們最好還是從長計較！你現在在南京鼓樓區檔案館不是很好嗎？”
“是很好！”楚南雪點點頭，“可是木陽，我忘不了你！咱們倆能不能像你說的，走到地老天荒？”
朱木陽毫不遲疑的點點頭：“我也這麼想。可是調動工作的事情我無能爲力，在濟南我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人，現在在人事處工作也是人微言輕，哪裏有那種能力。”
楚南雪咬咬嘴脣：“我不着急！我就是想等你說一句話，你是不是非我不娶！”
深秋的陽光已經沒有多少溫暖，灑在朱木陽臉上只有一種閃亮的光芒，他點頭承認：“是！南雪！我也很珍惜那段感情，可是，你知道，我們改變不了什麼。畢業三個月我已經懂了，從前在學校裏自以爲叱吒風雲，真正面對這個世界，我才知道自己是一無所有。我感覺到自己也在變化，也在變成那種以前自己看不起的俗人。”
楚南雪的眼淚再次噴涌而出：“你以前不總是說不要放棄自己嗎？你現在才二十一歲，難道就認輸了？”
這句話猶如一記重錘打在朱木陽身上，他臉上變得通紅，是呀，自己怎麼這般輕易就認慫了呢？以前高中時自己一無所有，但有一種一定要改變自己命運的銳氣，反而是到了大學後，尤其是做了學生幹部，反而患得患失，總是擔心自己的行爲會不會招致某種後果，前怕狼後怕虎起來，開始追求楚南雪時，也沒有那些虛妄的未來如何，就是簡單喜歡簡單愛，越往後走卻越不得不面對一些滾滾紅塵，這究竟是自己成熟了？還是缺少了以前的膽識，開始向着命運認輸？
“南雪，你說得對！我不能這樣認輸！”朱木陽用手抓緊了楚南雪的肩膀，“天生我材必有用，我覺得你剛纔一下子點醒了我。”
“哎呀。你手上用這麼大勁幹什麼？討厭！”這次反而是楚南雪嬌嗔了。“木陽，你以爲女人愛上一個男人是因爲什麼？我給你說，有深度的女人，最看重就就是男人的未來。我從第一次讀你寫得那片小荷的散文，就有一種喜歡。後來，越來越喜歡！”
她說到後來也有點不好意思，猛地打岔道：“咱們去的趵突泉在哪兒呀？”
朱木陽指了指前方，那就是趵突泉東門。看上去白磚灰瓦，幾根紫紅色的柱子，從遠處看很有一種古色古香的韻味，大門正中間是三個貼金大字“趵突泉”。
楚南雪有點遺憾地說道：“哎呀，我帶來了照相機，可在包裏忘了帶了。木陽，我看那大門挺有特色的，咱們照一張合影吧。”
朱木陽看趵突泉東門旁邊有三四個蓄勢待發的攝影師，就點點頭：“這個時候有點黑了，怕效果不好。”
楚南雪則是抱住他的胳膊：“沒事！快照，否則不是越來越黑嗎？”
早就有個攝影師跑過來搶生意，他聽出二人都不是本地口音，說道：“先生，小姐照張相嗎？也是美麗泉城的留念。”
楚南雪答道：“好！”朱木陽則問道：“多少錢？”
“十塊錢！包郵到家。”攝影師看朱木陽穿得花哨，不由問道：“二位是哪裏人？南方的吧！普通話說得很好！”
朱木陽唯恐他騙人：“我在濟南郵電設計院上班，就是千佛山醫院南鄰。你照完幾天能取？我過來拿就行。”
那人顯然沒想到朱木陽居然是本地人，“啊”了一聲，才說道：“明天就差不多，這一套膠捲我已經照了二十幾張，明天上午就可以去沖洗。”
“木陽，快過來照！”楚南雪催促道。“你取了後給我寄到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