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木陽心裏很不以爲然：碩士研究生又能怎麼樣呢。單位上不是比賽學歷高低的地方，而是講求能力和態度。餘曉慧有多高能力他不知道，但知道她是人際關係殺手，就像今天上門來質問自己！也就是朱木陽脾氣不壞，要趕上暴躁的男人，能直接讓他出去。
他嘴上則是很客氣：“是呀是呀！餘碩士是我們設計院的高端人才。別聽那些別有用心的人胡咧咧。”既然你老人家醉死不認半壺酒錢，就別怪我虛與委蛇了。
“不過這次參加考覈的都是車間中人。都是一些文盲對知識分子打分。肯定會有打擊報復的！”餘曉慧這幅樣子有點歇斯底里，也有點六神無主。
“是呀是呀。”朱木陽打定主意不理她，因此說話都是隨便應付。
“朱木陽，如果你也覺得這種考覈毫無意義，敢不敢和我一起向組織反映？”餘曉慧鄭重其事的說道。
“誰說毫無意義？任何一種考覈方式都有它的弊端。說起來這種打分也算公平。也不知道我得多少分？”他故意裝糊塗，既不完全認可餘曉慧，但也不和她唱反調。
餘曉慧怒衝衝看他一眼，也不再說話，轉身離開了朱木陽的宿舍。朱木陽這才吐吐舌頭，對着滿臉堆笑，剛從他房間走出來的鄭詩華說道：“你注意素質好吧！看你的笑我總覺得在幸災樂禍。”
“就是幸災樂禍，沒有什麼比這讓我高興得了。前幾天看蘇聯有個笑話，說是某人週末一大早被粗暴的敲門聲吵醒，開門一看幾個嚴肅的彪形大漢在門口，說“彼得羅夫先生，克格勃請你回去參與調查”。這人長吁一口氣說“彼得羅夫住在隔壁”。嘻嘻，沒有比看到自己最討厭的人無所適從最有意思了。”說到後來，鄭詩華自顧自的笑了起來。
第二天上班的時候，一進辦公室就看到徐處長在那裏發牢騷：“都已經半夜十二點了。那個餘曉慧居然去敲我家的門，說要和我交流思想。這是什麼事呀！”正說間，辦公桌上的電話響了，張科員去接，然後畢恭畢敬：“範院長，您稍等。我們徐處長在。”
一聽是一把手的電話，徐處長慌忙接起來：“院長，您有什麼指示？是！是！餘曉慧這次考覈成績我也是剛看到，我昨天去了黃河北產業園，的確是不理想！但絕對沒有打擊報復現象，當時爲了公平起見，對員工負責！我們特意邀請了綜合辦公室肖麗同志和我們一起進行的統計工作。好，好，我馬上準備一下，一會兒向您專題彙報。”
朱木陽一直見慣了徐處長氣定神閒的樣子，這般像小學生一樣規規矩矩雙手握着電話的樣子並不多見，他也是五十三歲的人了，範院長才四十五歲，可見權利這東西的效力太強大了，那個原上草和徐處長差不多的年齡，始終臉上都掛一副討好別人的笑容，徐處長走在設計院平常倒是雲淡風輕，但遇到孫書記等人都要小心翼翼的，朱木陽暗暗咬牙，自己有機會一定要往上爬，靠近權利，抓緊權利。
徐處長輕手輕腳的放下電話：“曉梅呢？”
張科員說道：“沒來呢。今天下雨，路上不好走，估計堵車了，不住在院裏就是不方便。”
“她來了讓她去找我，這件事情範院長過問了，一定要高度重視。”雖然話很嚴厲，可是朱木陽覺得徐處長並沒有那種誠惶誠恐的樣子。畢竟這件事情和人事處沒有關係。
正說話間楊曉梅走了進來，她手裏拿着一把藍色的雨傘，看衆人都看自己，就有點不好意思：“下雨坐車的人太多，晚了！”
“曉梅，你準備一下材料，一會兒到我辦公室咱們碰碰頭。餘曉慧的事。”
“哼！她真不省心，昨晚九點了，也不知道從哪裏知道的我家電話，非要問我是不是她考覈不合格。”說到這裏眼睛不自覺瞥了朱木陽一樣。
朱木陽大驚失色：“曉梅姐，不是我告訴的，昨晚他也去宿舍找我了，我說什麼也不知道，她就走了。當時鄭詩華和孫曉均都在場。”
楊曉梅莞爾一笑：“是你也不要緊！看你怕啥。處長，我馬上整理一下材料，再叫上肖麗姐向您彙報。昨天是我倆一起計算的。”
事情的發展出乎意料，設計院院務會爲了這次考覈開了一個專題會，朱木陽並不知道會議內容，只是後來聽鄭詩華給他介紹，會議上邵總大發雷霆之怒，指責試驗車間不顧大局，找了一些不負責任的人員對學生們進行考覈，高副院長卻並不客氣，第一次在院務會上很堅定的發出了自己的聲音，他詳細介紹了參加考覈打分的人員，得出結論就是那個女碩士的確不適合設計院的工作。孫書記則成了和稀泥的角色，最終確定的方案就是其他人員都如期分配，餘曉慧掛在人事處待分配。由徐處長對其誡勉談話。
這個消息顯然讓朱木陽很是不愉快，掛在人事處是什麼意思，難道這姐們每天都要到人事處上班嗎？後來回去問了楊曉梅，才知道人事處本來就有一個人才交流辦公室，是在一樓，裏邊有三四張桌子，但是並沒有人。餘曉慧應該是第一個。但這種處置方式就是逼着餘曉慧辭職罷了。
朱木陽“啊哦”了一聲：“姐姐，這個餘曉慧會辭職嗎？”
楊曉梅先是點點頭，後來又搖頭：“邵總不會輕易認輸吧。這次事情其實是高院長向孫書記呈上的投名狀。邵總要處理不好，真要把餘曉慧攆走，恐怕他就再沒有威信了，和孫書記的競爭更是必敗無疑。對了，你小小孩子，打聽這個幹嗎？”朱木陽笑笑轉移了話題。
原上草買蘋果的事情落實了下來，工會許主席特意叫朱木陽過去諮詢了一下相關事情，朱木陽有點害怕，雖然上次他已經和許主席握手言和，並且後來在文藝匯演晚餐上着實陪許主席多喝了幾杯，認真表達了自己向老同志看齊，向老同志致敬的心情，可是這次是因爲蘋果的事情，他就不免有點揣揣不安。特意叫着楊曉梅一起去到的工會辦公室。
“曉梅，好久沒到我這裏坐坐了。”許主席看到楊曉梅格外親切，馬上去找杯子泡茶。
“主席，您這是不讓我以後來了。咱們辦公室一共不到五十米，用的着這麼客氣嗎？”
“曉梅，你來的也正好，我有件事情諮詢你呢。那個啥？”他的臉有點紅。
朱木陽看出事情有點不對，急忙站起身來：“主席，我和原老師先碰碰頭，再給您彙報好嗎？”
許主席點頭答應，朱木陽從主席房間出來，走到原上草跟前：“原老師。”
原上草滿臉笑容：“小朱，這件事情領導們都同意了，許主席說只要質量保證就行。你要有時間，咱們本週就去你老家一趟怎麼樣？”
朱木陽這纔想起自己沒和家裏聯繫呢：“好呀。我十月一假期裏剛回去了一趟。這次託您的福了。”
原上草使勁搖頭：“小朱，這麼客氣幹嗎？你算是給我幫了大忙。供銷社裏的蘋果我們也看過，比你上次給我的差遠了。這次是孫書記拍的板。我也有幸到你家想看看。司機我聯繫！這個週六早晨走，行嗎？”
朱木陽點點頭：“好。原老師，大約要多少？您能給我一個數字嗎？我同學是縣工商局的，讓她給我先聯繫一下，我們去了就可以直接去果園。”
“嗯嗯。我這裏有個數字，在職職工按照二百五十人，離退休七十個人，還有一些關係單位，按照四百個人計算，每人四十斤。一萬六千斤吧。小朱，我做了五萬塊錢的預算。”最後一句話他壓得聲音很低。
朱木陽點點頭，他並不太清楚蘋果的具體價格，剛要再問，許主席辦公室的門忽然開了，楊曉梅喊道：“木陽，你過來，主席問你點事情。”
朱木陽對着原上草笑了笑，就跑了過去，看屋裏許主席臉有點發紅，楊曉梅則是很開心的樣子，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恭恭敬敬對許主席說：“主席！您好！”
許主席咳嗽一聲，平靜一下心神，語氣非常柔和：“小朱，聽說你老家蘋果不錯是吧？這次咱們設計院發福利，就想發蘋果。”
朱木陽笑着說道：“主席，說來也巧，我國慶節時帶回來幾個老家蘋果，遇到了原老師，他嚐了嚐說不錯呢。”
“嗯。這裏距離你老家也不遠，從前咱們去煙臺拉過蘋果，都是一些國光、金帥之類。我們初步打算去你老家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