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科長卻是瞭解他的，說道：“木陽，以前見你挺能說的。在泰安給大家講軟件講得頭頭是道，怎麼今天不說話了？我們這個團體可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呀。”
朱木陽又是嘿嘿笑了幾聲，他已經決定把裝傻進行到底：“齊科長，上次那是說計算機軟件，都是照本宣科。”
吳處長說道：“咱們處要好好學習計算機，這是盧局長的要求，也是郵電部領導的指示，下一步老嶽出一個文件，讓局裏批一下，對計算機操作進行培訓考覈，不合格的限期整改。我們有這個便利條件，大家多向小朱學習。”
衆人齊聲說是。吳處長也就沒再說什麼，轉身回了自己的辦公室。
領導一走，屋裏就熱鬧了起來，剛纔表現並不熱切的陳姝率先發難：“朱木陽，我們倆還有點緣分呀。你看我的名字裏就有一個朱。”她是一位四十歲左右的婦人，身材有點臃腫，眉毛是那種很奇特的一字型，這讓她看上去有點兇兇的。
朱木陽沒來得及回答，王明忽然插嘴：“是呀是呀，你倆一隻男豬，一隻女豬，嘿嘿，豬年吉祥。”
衆人都笑了起來，齊科長一直和王明不和，這時順便點火：“王科長，可不能這麼說，陳姐那是富態，哪裏是長得像那個啥。”
陳姝果然不舒服，她並沒聽出齊科長的本意，而是哼了一聲，朱木陽卻自嘲：“我哪能和陳姐相提並論，從前在大學裏大家都叫我小朱，沒辦法，這個姓氏就是給人錯覺。姐姐名字中那個姝，是美好美妙的意思，我們郵電學院有位副校長就叫王子姝。”
這一發言讓陳姝格外舒服，馬上對這個小夥子有了好感：“你是哪個大學畢業的？”
朱木陽說道：“南京郵電學院，咱們系統內的學校。”
王明說道：“這個學校不錯呀，我們好幾個同事都是南郵的，都是八二年那批畢業生。齊科長，和你一起來的信息處王處長就是南郵的吧？”這話中有了嘲笑的味道。
齊科長臉上有點變色，整個人事處裏他屬於正規大學畢業，而且作爲改革開放後第一批大學生，不少同學在很多單位都已經擔當了大梁，可是齊科長在人事處已經工作了近十個年頭，只是一名主任科員，並沒有實職，王明也是主任科員，二人明爭暗鬥早就是家常便飯，這就所謂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陳姝卻幫着齊科長說話：“也不能看學校，我們總局前年分配來的碩士研究生，是南開大學的，本來領導想重點培養他，結果他總是提歪歪意見，這不是去了臨沂市郵電局嗎？去援助革命老區了。能不能適應單位，主要看一個人的情商高低。”
朱木陽傻傻笑着，也不插話，這些都是惹不起的人物，他抱定了獨善其身的立場。
李明傑忽然說道：“木陽，我帶你去辦張飯卡吧。今天中午喫飯就用了。另外吳處長說要我幫你去領電腦，咱們一起去吧。”
朱木陽趕緊答應：“好的，謝謝李科長。”
陳姝聽他這樣稱呼，鼻子裏哼了一聲，李明傑急忙說道：“你還是叫我李哥吧。咱們辦公室就只有齊科長和王科長。”話雖這麼說，可他的語氣裏明顯也有點怨氣。
二人走出門來，李明傑怒道：“陳姝快到更年期了，我也不知道哪裏惹了她，處處看我不順眼。這老孃們。”
朱木陽並不表態，只是笑了笑，他看得出來，整個辦公室裏李明傑地位最低，也許自己來了之後能給他一種心理滿足，沒有人希望自己是最後一名，因此從這一點來說，他應該對自己持歡迎態度。
“李哥，你來人事處多久了？我看着你最年輕呢。您肯定前途無量。”恭維的話脫口而出，朱木陽現在把握一個尺度，那就是在看清全面形勢之前，絕對不和任何一個人走得太近，就像剛纔齊科長和王科長的爭鬥，也許二人勢均力敵，可是對於他就是毀滅性打擊。
“四年了。我是咱們山東曲阜師範學院畢業的，以前在郵電學校做老師，當時咱們處還是胡處長負責，千挑萬選找了我，說是讓我分管教育培訓，結果來了之後嶽老師一直不把業務交給我，胡處長也退休了，因此我就成了打雜的，還不如你來了就明確管理計算機信息。”李明傑的話不盡不實，朱木陽不認爲他會從一名普通的學校老師調到人事處工作，可能中間有一些環節他無法對自己言明，不過朱木陽還是奉行恭維的立場：“李大哥就是一匹千里馬，等着伯樂呢。”
中午去喫飯時，朱木陽很意外的遇見了盧局長，盧局長顯然知道他借調的事情，笑着打招呼說道：“小朱呀，我也算是慧眼識珠，在淄博遇見你不到兩個月，你就成了我的部下。”
朱木陽依然是那種傻笑的表現，他深深鞠躬：“謝謝盧局長，能聆聽您的教導是我畢生榮幸。”
朱木陽是和李明傑一起去的食堂，這句話顯然刺激到了李明傑，他看着朱木陽，沒想到這個人居然和局長有關係，那自己的一些話顯然說的有點過分，尤其是對於局領導的不滿，心裏不由多了幾分對朱木陽的怒氣：這個人也太能裝了吧。
盧局長說道：“好好努力！人事工作可不好乾，要有原則但也要懂得變通，這點多向你們吳處長學習。”
朱木陽又是點頭，見盧局長和朱木陽很是熟悉的樣子，遠處的陳姝問王明：“你不是說這小子純屬運氣好嗎？怎麼他和我們老闆這麼熟？”
王明也不知道原因，“嗯”了一聲才說道，“不能輕視這小子，他要是讓老齊拉攏過去就麻煩了。”
陳姝不屑：“毛都沒長全的小孩。有啥用？老王，你就是太謹慎，才被老齊壓一頭。”
王明則搖搖頭：“可不能有輕視之心。我們管的勞資沒有什麼活動餘地，該怎麼漲工資就怎麼漲，不好爲人！老齊負責幹部調配，那可是能貫徹領導意圖的好差事。前段時間咱們系統調進來三個以前棉紡廠的人，那些人連學歷都沒有，居然安排進了郵電學校去管後勤。這不知道是誰的關係！老齊有門道，而且會扯虎皮做大旗，一些他自己的關係都打着領導的旗號。”
陳姝咬咬嘴脣，沒再說什麼。
朱木陽刷卡打完飯後，發現找不到李明傑了，不過這倒無所謂，他端着餐盤找了一個角落坐下來喫，郵電總局的伙食比設計院要高兩個檔次：每個人都是一葷兩素外加一份紫菜湯，他要了紅燒排骨，韭菜炒雞蛋和土豆絲，拿了倆饅頭就吃了起來。
沒喫幾口，見對面坐了一人，朱木陽擡頭看時，卻是齊科長的對桌嶽山，他慌忙站起來：“嶽老師，您好！”他倆在泰安會議上就接觸過，只是並沒有深交。
嶽山笑呵呵的迴應：“別這麼客氣，小朱！快請坐，慢慢喫。”
“嗯！”朱木陽不知道該說啥，索性笑笑不再說話。
嶽山只要了一份青菜，這讓朱木陽很是驚訝，聽李明傑說，食堂裏是同一標準，怎麼嶽老師這般節省？
可能看出了他的疑竇，嶽山解釋：“我身體不太好。大夫不讓喫肉，也不讓喫多。所以我纔要這麼一點。”
朱木陽點點頭，他這才仔細看這位嶽老師，見他面色果然有點憔悴，本想問他一句是什麼病，但覺得這樣沒禮貌，也就只點點頭：“嶽老師，這樣喫營養少了點。”
嶽山笑了：“我這是廟裏和尚的食譜。小朱，你是今年畢業的是吧？”
朱木陽點頭：“嗯。七月五號報到的。”
嶽山喫飯很慢，是那種真正的細嚼慢嚥，朱木陽已經喫完了，他仍在慢慢品味着那盤青菜，他說道：“小朱，你喫完飯先走吧，我喫的慢。”
朱木陽哪裏肯這般沒禮貌：“沒事。嶽老師您慢慢喫，我也沒事。”
嶽山笑了一下，也就不再說話，但他並沒有加快喫飯的節奏，依然是慢條斯理，直到食堂裏已經沒多少人了，他才放下飯盒：“小朱，你挺能沉得住氣，這就很好。在機關裏有你這個脾氣最好了。”
朱木陽不置可否的笑笑，聽嶽山又說道：“在咱們處，不但要沉住氣，還要擦亮眼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