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木陽保持沉默，一副不明白的樣子，兩隻大眼睛咕咕嚕嚕轉動，看着楊曉梅，那樣子好像是想要問又不敢問的神態。
楊曉梅胸中火氣噴涌，連臉上都變了顏色：“你不知道吧，小朱，這個肖麗就是範院長的姘頭，她憑什麼調到辦公室，準備接辦公室副主任的位子，還不是有人給她撐腰。前幾天她偷偷開了介紹信，去給以前的老公辦了離婚手續。朱大景也被安排去了深圳，現在她一心一意侍奉院長，真是卑鄙無恥。”
朱木陽張大了嘴巴，臉上好像寫滿了怎麼可能？只是他並未發表什麼意見。
楊曉梅繼續說道：“我早就看出她想壓我一頭，這種人嫉妒心特別強。而且貪財！其實你不知道，在朱大景之前，她就和另外一個技術人員不清不楚的，只是後來那個技術人員調去了煙臺。”以前那個雅緻清麗的楊曉梅不見了，眼前這個女人彷彿變成了農村罵街的潑婦，她對朱木陽訴說着肖麗的種種不堪，最後惡狠狠地用一句“她不得好死！”作爲結論。
朱木陽點點頭，他懂得此時此刻自己必須要站穩立場，其實他在心裏也看不起肖麗，那個女人太過於膚淺和水性楊花，而且最討厭就是她的盛氣凌人。他說道：“姐姐，你不知道，這周她還讓我請她喫飯呢，說是感謝她介紹原上草的女兒給我。可我根本不喜歡那個女孩。我該怎麼辦呀？”
“不理她！哼，這種不要臉的女人！”楊曉梅第一反應就是不理肖麗，但忽然轉念一想，又搖搖頭：“既然她張開嘴了，你也不能太不給她面子。不過，哼，你是不是想腳踏兩隻船呀？”
朱木陽想：我現在就已經腳踏三隻船。但嘴上卻很豪邁：“姐姐，你理解我的，那個原莉我根本就沒接觸過，怎麼可能會考慮她呢？再說最近總局的事情比較忙，我也沒有時間請她喫飯。這周我還要回老家一趟，姐姐，你討厭的人就是我的敵人！對了，我想起別的事情了，您認識的那位實驗中學老師能否給我說一下聯繫方式。我妹妹說您給她找的材料對她幫助太大了，要是能再找一些輔導教材就好了。”
楊曉梅很滿意朱木陽的態度，尤其那句“你討厭的人就是我的敵人”，說明朱木陽是個知恩圖報的人，這比什麼都重要。女人最喜歡的品行並不是愛護，而是忠誠！她投桃報李馬上答應：“這樣吧，我明天給冉芳打個電話，讓她去幫你拿輔導材料給你。對了，弟弟，你可以帶着她也到縣城看看呀，反正又不在外地過夜。”
朱木陽心裏想道：這是絕對不可能發生的事情，自己目前要和冉芳保持距離，然後慢慢疏遠，根本不可能如楊曉梅想的那樣愈來愈近。可他嘴裏卻說道：“再過段時間吧。我和冉芳才見過兩三次面。現在提這種事情太冒昧，會嚇着她的。”
楊曉梅想想他說的也對，就沒再提這個話題。只是也許她太過於寂寞，很珍惜這種有人陪的情景，也許完全把朱木陽當做了自己人，講了好多設計院的內部故事，有一些是顛覆人思維的，比如說孫書記的背景，那是某副省長的女婿；比如說劉處長的哥哥，也在省法院任職，享受副省級待遇等等，這讓朱木陽大喫一驚，原來看似平庸的設計院真的是藏龍臥虎，以前自己根本都不知道一點，真的是睜眼瞎了。
“姐姐，孫書記會不會提拔成咱們設計院的院長，我聽人家說邵總虎視眈眈呢。我上週聽說給咱們設計院一個國家政府特殊津貼的指標，每個月國家給一百塊錢，全省才六十個人。大家都說這肯定是邵總的，文件特意提示，要向技術人員傾斜！”
朱木陽真得看不透設計院的大局勢，他也就是有些小聰明，這種事情他差得很遠。
“不會給他的！這是我們範院長的囊中之物。弟弟，你真傻！這可不是一百塊錢的事情，這叫政治榮譽。我們範院長一心一意要更進一步，他不會放棄這次榮譽的。孫書記、高院長等人都會支持他，他自己反而要發揚風格。設計院還是姓範的天下！孫書記年輕，有機會，不過孫書記將來也不會在設計院發展。”楊曉梅雖然自己的事情看的不準，可是對於大局的判斷沒有任何問題。後來很多事情的發展也的確如她的預言。
小護士插嘴道：“這位先生，你和楊老師說話不能太久，大夫有醫囑，她要盡力保持身體平和，不能太累！”
楊曉梅吐吐舌頭，自己今天情緒波動比較大，已經有了疲累感，不過她很喜歡教育朱木陽的感覺，楊曉梅知道自己至少三年之內沒有任何機會，因此就把雄心壯志全都移植到這位弟弟身上，她說道：“嗯，下次你來咱們少說幾句。帶着冉芳來，她是個好女孩！你快回宿舍休息休息吧。”
朱木陽點點頭：“那我走了！姐姐再見！”
離開醫院，朱木陽才感覺出自己已經餓得前心貼後心，可能身體沒有相應熱量，他凍得渾身打起哆嗦來，本想跑幾步取取暖，可沒跑幾下就渾身虛汗，心跳的就好像要從胸腔蹦出來。
九十年代之處的濟南城，除了極少數場所，絕大部分地方都沒有任何夜生活，就連公交車都少的可憐，更找不到喫飯的地方，不到九點，整個城市就沒有的白日那種喧囂，現在時令已經過了冬至，暗夜依舊漫長，所有在夜裏匆匆趕路的人都有點像是這座城市的異類。朱木陽不自覺又拿濟南和南京市比較，在那座城市即使是半夜起來，也能隨時隨地找到喫飯的地方，有一次他和楚南雪看夜場電影，都已經凌晨二點多了，二人還到距離學校很近的山西路去喝鴨血粉絲湯，二人親親密密的，朱木陽捧着碗，楚南雪一勺一勺的分着，那種冬日的溫暖和現在自己的孑然一身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雖然在濟南目前發展還可以，可在朱木陽心裏，這座城市缺少那種相濡以沫的溫情，如果能有一個女人像楚南雪該多好呀。他又想起了冉芳，只是他從心裏並不能完全接受這個女子。看看將來如何發展吧！
一邊想着這些故事，一邊強忍着飢寒交迫，他步行了三四站才找到公交車，等回到設計院時他已經都快餓暈了。
公交車站靠近設計院的工作區，朱木陽下車後悄悄走小門進院子，這個小門外人不知道，從這裏抄近路過去，至少能省半公里的路程，這哥們也是有門衛的，只是設計院門衛的夜班都是睡班，沒有一個人按照規定盯着門口，朱木陽進門的聲音極小，根本無人反應他就已經到了院子裏。
只是在走過辦公大樓時，朱木陽看到了奇怪的一幕，人事處辦公室房間居然亮着燈，而且只有大辦公室亮燈，旁邊徐處長那裏則沒有任何動靜，也就是說是張科員在加班，這是一個很反常的情況，朱木陽調到人事處二個月，除了自己外從沒有人在辦公室，難道說最近有什麼緊急任務？抑或張科員改變了性格？他晃晃腦袋，決定不去淌那個渾水，自己的肚子都快餓癟了，這纔是大事！
急匆匆回到宿舍，朱木陽打開門的一剎那，差點激動地流出眼淚，在一座城市裏，終於有這麼一片地方屬於自己，這本身就是一種最大的溫暖，甚至有沒有女朋友都不如有房子重要，只是，他的激動馬上停滯了。中廳裏坐着兩個人，看他回來臉上都露出解脫的神色，一個是室友孫曉均，另一個卻是工會幹事原上草。朱木陽腦子嗡的響了一下，他知道，自己今晚上有麻煩了。
孫曉均跳起來給他一拳：“你小子怎麼纔回來？原老師從七點多就等你！我還以爲你不回來了呢！都十點了！”
朱木陽晃了一下：“曉均，幫我下碗麪條。我在總局加班，還沒喫晚飯呢。原老師，您找我有事呀？”他心裏知道應該就是原莉的事情，但此時此刻必須要裝糊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