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挑撥意味十足，其實大家都知道，即便是孫書記上位，在設計院這種文化氛圍裏，也不可能把衆人都換掉，可是他們現在的崗位都是設計院最好的位置之一，有的把控基建和項目投資，有得掌管科技計劃，這在一九九二年可是事業單位最重要的部門，這些人是範院長一手提拔的，一朝天子一朝臣，接下來大家未免會有恐懼之心，這次範院長之所以敢召集大家，也就是考慮到他們這種心理，衆人紛紛站起來，大聲斥責孫書記和楊曉梅，說邵總說得對，一定是這麼一回事兒。
老雷表現的最是激動：“那個楊曉梅，一看就不是好東西，整天妖力妖氣的，動不動就往領導屋裏跑，聽說她這次保胎就很蹊蹺，她老公開始都不知道她懷孕了，依我看未必就是她老公的孩子，說不定是那位，嘿嘿！”他做了一個男人都懂得動作，隨機旁邊幾個人也露出猥瑣的神情。要知道楊曉梅的確是設計院第一美女，大家以前對她並無什麼意見，彼此之間也能相處融洽，可是如果確定她出手傷害衆人，甚至是砸大家的飯碗，馬上人的劣根性就大爆發，大家恨不得她早死早託生，哪裏還能有什麼好話？孫書記和楊曉梅馬上成爲衆矢之的，中國人對於男女關係是最敏感的，馬上就有人附和。
後勤基建周副處長更是繪聲繪色說見到過楊曉梅去齊魯賓館，那是一個週六晚上，看他從一輛轎車上下來，鬼鬼祟祟的去了賓館前臺，而轎車則是去了地下車庫。他拍了一下大腿：“我當時就應該跟着去看看，說不定是她和姓孫的幽會呢。當時我沒看清楚司機是誰？”
邵總故意問道：“孫書記會不會開車呀？”
辦公室李主任點頭：“他會開車！以前孫書記在軍隊的時候就會開了，他說自己上大學之前幹過汽車修理，不過他沒有駕駛證。有一次我和孫書記去濰坊辦事，”說到這裏他忽然停住，看了範院長一眼，好像生怕老大生氣，看範院長並無表示才說道：“路上開始是老寇開的車，後來孫書記在高速淄博服務區內換了老寇休息，他開了倆小時呢。寇司機都說，孫書記的車技一流！”
這似乎一下子證實了什麼，就連範院長眼睛裏也洋溢着光輝：“老周，這是哪天的事情？你能記清楚嗎？齊魯賓館？嗯，我們可以調查一下是誰開的房間？看看有沒有單位介紹信。這要是抓住楊曉梅的把柄，咱們就可以反戈一擊。這種作風問題領導最重視。”
老周閉目苦想：“肯定是一個週六！那次我是去齊魯賓館三樓嚴家菜館去喫飯，四建賈經理請客，是國慶節前後，哎呀，好幾個月了，我都記不清楚了。”
“你必須記清楚！”邵總比範院長還着急，尼瑪這是一石兩鳥的事情呀，範院長這邊已經是給打得半死，據他剛纔說得七條罪狀，除非出現奇蹟纔可能反身，而如果再讓他臨死之前再拉孫書記墊背，那不就是一下子給自己掃清楚所有障礙了嗎？只是邵總畢竟老奸巨猾，可能也覺察到了範院長看他的目光不善，馬上又加了一句：“這關係到咱們有沒有還手之力。既然範院長說舉報信裏有楊曉梅的成分，那咱們要抓住這一點，可以和她談判。楊曉梅可是軍婚，誰要是和她勾勾搭搭，就不是道德問題，而是要被判刑的。”
軍婚這倆字一下子刺激到了範院長，他也看向老周：“周處，這可是你立功的時候，要是你能找出有力的證據，下一屆我給你一個黨委委員。”
衆人也都是紛紛討論，無非就是鼓勵老周開拓思路，想出時間和那個接送楊曉梅的車號。房間裏有點亂，範院長咳嗽一聲，大家才慢慢平靜下來，不過依然是興沖沖的。邵總忽然又說道：“範院長，您剛纔說的那幾個事情咱們也要準備準備，不要等調查組的人來了措手不及，我覺得關鍵位置其實是在財務處，可目前我們設計院有個不正常現象，就是財務和人事都不掌握在一把手手裏。這要是調查組的人對準財務下手，可能也不太辦。”
邵院長說道：“我元旦時曾經和餘曉慧，就是調到深圳勘察設計院去的那個人面談。”衆人都不解其意，怎麼好好說着話，卻把話題牽扯到一個毫無關聯的人身上呢？就連範院長也有點看不明白，他問道：“老邵，那個小余不是拿走了咱們專利的使用權嗎？我們很支持郵電部的工作呀。”
邵總點點頭：“正因爲如此，勘察設計院才非常感激，邀請我們設計院去深圳面談，商量以後的發展和合作示意。那裏可是改革前沿，距離香港更是一橋之隔。勘察設計院的領導委託小余說，他們可以辦理港澳通行證，讓我們的人去香港看看，有選擇的看看其資本主義腐朽性。”
不少人眼睛有點發直，這是好事呀，很顯然這種美差一般都是範院長或者邵總纔有這個機會。尤其是牽扯到技術專利合作事宜，幾乎非邵總莫屬，可是這個事情在院長辦公會上提出來無可厚非，怎麼在這樣一個私底下討論中說出來就很有其深意了。
範院長是個絕頂聰明的人，第一時間明白了邵總的意思，點頭說道：“是呀，老邵說得對，這是個大事。最近你走不開，要不我安排老羅去一趟深圳。他的工作你臨時代理負責一下？”
邵總點點頭：“範院長，這個責無旁貸，另外馬上就要春節了，餘曉慧、朱大景同志代表我們公司在深圳爲社會主義事業添磚加瓦，拋家舍業非常不容易，可不可以派人去慰問一下他們，最好去一個女同志，畢竟曉慧是個女同志吧。”說到這裏他的目光往旁邊一瞟。
辦公室李主任心領神會：“這種慰問員工的事情本來應該工會派人，可是最近許主席退休，老原又不太方便，我們辦公室肖麗同志倒是挺適合的，就是不知道範院長有沒有意見？”
範院長明白他們意思，就是讓肖麗躲一躲，這個女人看上去狐假虎威飛揚跋扈，但真要面對調查組的人，可能經不住那種精神壓力，會第一時間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倒出來。他感激的看看邵總：“老邵，你辦事我放心呀！就是我真的要調走，領導徵求我意見時，我也會推薦你的。這些同志都是我以前的老部下，對我更是忠心耿耿，都是我絕對信任的人，以後你可以和他們相互交流。出差的事就別耽誤了，畢竟深圳不是濟南，路途遙遠早動身吧。我一會兒就給老羅聯繫一下，肖麗就由李主任通知，明天就走吧。夜長夢多。”
那些人聽範院長這般介紹自己，也都紛紛向邵總點頭，邵總忽然感覺自己有點像是水泊梁山上的盧俊義，被樹立爲二把手的位置後各頭領都過來效忠，但是有多少人對自己能惟命是從呢？恐怕一個也沒有，他們還是對範院長情有獨鍾的。他數了數，一共七個人，這七個可都是範院長的忠勇之士！
不過他依然想錯了，就在這次會議結束不到三個小時，楊曉梅手裏就有了他們所有人發過言的記錄，非常詳盡，甚至連表情描繪都有，不過這些她都不在乎，在乎的是關於齊魯賓館的記敘，她徹底驚呆了。
這份記錄是別人給她轉過來的，很顯然中間人並沒有什麼疑竇，對她是不是去過齊魯賓館和孫書記幽會也採取不信任的態度，可是楊曉梅知道，這件事是真的，周處長並沒看錯，她那一天就是去了齊魯賓館，只不過約會的不是孫書記。楊曉梅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這種事情他不知道找誰商量，更不知道會出現怎麼樣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