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中的樓比英中新很多,但課桌椅卻很陳舊,桌子還有點低。謝瀾隔着門玻璃往裏掃一眼就對竇晟道:“估計腿伸不開。”
竇晟無奈,“我在這考過英語,那個桌沿卡着腿特煩,然後空間還窄,想斜着放腿也不行。”
“那怎麼辦啊?”趙文瑛一下子焦慮起來,趕緊伸手順了順謝瀾後背,“瀾瀾明天可千萬別受這個影響。”
謝瀾笑,“我沒事,趙姨。真做起題來就感覺不到了。”
趙文瑛臉色不太好,嘴脣發白,謝瀾看了她兩眼又忍不住說,“看過就回去吧,您是明天去醫院吧?”
“我沒事。”趙文瑛嘆一聲,擺擺手,“人就是這樣,忙的時候好得很,一閒下來反而容易來病。”
趙文瑛上次出差後就休了長假,在家呆着養花養草,又做飯又烘焙。一開始還挺自在,但這兩天突然說頭暈。今天早上謝瀾和竇晟喊她一起晨跑,結果她從牀上坐起來又倒了回去,穩半天才穩住,說心臟跳得很快。
三個人往樓下走,竇晟蹙眉問道:“你約的是主任醫師麼?”
“副主任,趕上哪個約哪個了,小檢查不講究這個。”趙文瑛順手在他肩上搭着手,“我明天上午十點的號,送完你們就直接去醫院,你們考完自己打車回家啊。”
謝瀾連忙道:“我們考完就去醫院。”
“可別了。”趙文瑛立刻擺手,“醫院做檢查心煩,我都顧不上你們,你們就在家好好呆着吧。瀾瀾行李收拾好了嗎?酒店訂了麼?”
後天下午T大筆試,大後天面試。之前何修還說會盡早給通知,結果具體安排前天才下來,謝瀾只能匆匆先把機票訂了,訂的是他自己和趙文瑛的。因爲面試當天剛好高三開學,竇晟找不到理由跟過來。謝瀾倒看得挺開,無非一次小考試,不是非要男朋友跟着。
“酒店等明天考完再訂。”謝瀾猶豫了一會,“先看明天大夫怎麼說吧,我有點想自己去考試,您別跟着折騰了。”
趙文瑛聞言另一手又按在他的肩上,“沒事啊,考試得有人陪着。”
趙文瑛站在他們身後高一級臺階上,剛好一手摁着一個肩膀,感慨道:“競賽,保送,高考。時間過得好快啊,等明年這個時候都送你倆去上大學了。”
她說着頓了頓,忽然又看向竇晟,“你是這兩年才躥起來的個子吧?我記得你剛上高中時才一米七八,一轉眼都要一米八五了。”
竇晟打了個哈欠,“幹什麼呢,又回憶過去又暢想未來,懷疑自己得絕症?”
趙文瑛擡手啪一聲清脆地抽在他後背上,“要死啊你!有這麼咒自己老孃的嗎?!”
“我這叫不說不破,萬一你真有個好歹,我提前說了就破了,懂不懂?”竇晟笑笑,自然地拉起趙文瑛的手繼續下臺階,漫不經心道:“想那麼遠幹什麼,你還是先想想明天排隊時乾點什麼比較實際吧?”
“對哦。”趙文瑛愣了愣,“我得把我追那劇緩存了,你明天出門想着提醒我帶充電寶啊。”
話題打個岔就過去了,但晚上謝瀾收拾好考試用品後還是覺得不放心,臨睡前又下樓接水,路過主臥門口往裏瞄了一眼。
門沒關,趙文瑛日常倒在按摩椅裏閉目養神,臉色還是不太好。
謝瀾憂心忡忡地接了水轉身上樓,剛走到臺階頂上,就撞見竇晟拿着吹風機頂着一頭溼發從屋裏出來。
他原本躡手躡腳,一見謝瀾尷嚇一跳,低聲道:“沒睡啊?我還怕吵到你,要下樓吹頭髮呢。”
“趙姨臉色好暗。”謝瀾嘆氣,“她之前這樣過嗎?”
竇晟聞言沉默了一會,嘀咕道:“臉色暗估計是肝,上次出差肯定天天喝大酒,有點肝損傷吧……我爸出事那陣她就有過。早上頭暈就不知道了……唉,等明天大夫怎麼說吧。”
謝瀾待再要說什麼,竇晟卻拉着他的手捏了捏,“沒事啊,你回國前她剛做完全套大體檢,健康着呢。你就踏踏實實把T大保送拿到手,我媽一高興就好了。”
謝瀾聽到近期做了體檢才稍鬆一口氣,點點頭,“那我睡了。”
“趕緊睡。”竇晟擡手揉了一把他的頭,“我下去吹頭髮。”
竇晟拿着吹風機下樓了,謝瀾獨自回屋,路過他的房間,剛好見門敞着,電腦屏幕上是剪到一半的視頻。
停留幀是在教室裏,背景全部虛掉,只有對着語文卷子皺眉的謝瀾是清晰的。
謝瀾愣了一會纔想起這是上學期斷斷續續錄給《硬核高中生存實錄》的素材,他和竇晟在一起後,他還以爲竇晟要把這個視頻放棄了,沒想到還是斷斷續續在剪。
他猶豫了一下,忍不住進門又仔細掃了兩眼。
堆在時間軸上的素材量非常可怕。桌面上還有一個《硬核高中生存實錄》文件夾,裏面已經有四五個60分鐘左右的成片,文件名稱都是【待精剪】。
竇晟的桌面很亂,耳機線纏繞着一堆硬盤和存儲卡,還有數學競賽書、寫着今天老馬扔在羣裏的題的演草紙,馬克杯裏結了一層咖啡漬,杯底還壓着幾片梧桐葉書籤,桌角竟然還掛着一頂COS假髮。
唯一整潔的角落擺着一個小小的日曆,未來幾天的日期都被圈了起來。
8月26日:競賽二試;趙女士醫院檢查
8月27號:趙女士和二貓飛B市,二貓筆試;每月一次遊戲直播
8月28日:二貓面試;高三開學
謝瀾忍不住拿起日曆,在29號又加上了“二貓回家”幾個字。
自己寫自己有點莫名羞恥,他片刻後嘶了聲,拿起水杯匆匆逃回屋了。
*
主臥裏,吹風機呼呼地響了許久,終於停下。
竇晟伸手抓抓蓬鬆的頭髮,衝浴室裏喊道:“我好了啊。”
趙文瑛推開門,臉上還點着沒推開的面霜,納悶道:“你跑我屋就爲了吹頭髮啊?”
她有點納悶,“我還以爲你有話說。”
竇晟彎腰把插頭拔下來,“謝瀾剛纔說你臉色不太好,我下來瞅瞅。”
“唷。”趙文瑛抹面霜的動作頓了下,促狹地瞟他一眼:“我是該感動兒子知道疼我,還是該鬱悶要謝瀾提醒你才知道?”
“你還敢更不講理點嗎?”竇晟嘖一聲,“說真的,我讓謝瀾把你的機票退掉吧,你好好在家養兩天,別跟着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