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緋月目光冷厲，“讓開。”
那兩個人默默對望一眼，而後退開再度融入黑暗中。
此刻，門被從裏面打開，是千青嫵身邊另一個貼身心腹嬤嬤開的門。這嬤嬤從來喜怒不顯於色，此刻眼底卻有一絲悲恨。
百里緋月顧不得其他，飛速進去，就看見仰靠在牀頭的千青嫵臉色蒼白，脣卻殷紅似血！
衣裳領子上甚至還有沒來得及換下的點點殷紅血跡！
“娘！”那瞬間，百里緋月整個人都是一顫，好像有片刻全身的力氣都被抽乾了一樣。緩過來立刻上前檢查千青嫵的身體。
這次一搭上脈，百里緋月就心神鉅變。
雖然白天沒查出千青嫵身體的異常，但她心底是知道自己孃的身體出了問題的，甚至可能問題很嚴重。但即便她自己也是醫者，也沒想到嚴重到了這種程度！
孃的身體根本就是強弩之末，就是神仙在世也難救！
“娘……”
怎麼會這樣！
凌斷念之前告訴她的，娘身體早就是強弩之末，是因爲慕青的小叔叔用很神奇古怪的藥讓她這些日子看上去和常人無異，這事她心底是相信的……
現在孃的身體這樣的反應，她就更相信了。
也知道，但凡類似的情況，那種被藥強行粉飾太平壓制的身體一旦藥失效，狀況會更誇張，會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垮下去，再無回天之力。
可是這也太快了，快得超過她的認知和想象了！
即便是在神奇的藥，失去藥效再快也都還是有一個過程。
腦子裏突然什麼一閃，不……等等！
百里緋月再次握住千青嫵的手，這次好半晌，確定了什麼後，她幾乎把嘴脣咬出血來！
孃的身體的確是強弩之末了，如果這樣垮下去，不出三日，就會……
但卻偏偏又有一種古怪的氣若游絲的奇怪脈象，能吊着她的命，不出意外，能吊三個月左右！
她是醫者，所以她多麼清楚，這樣的體質比純粹快速垮掉的身體會讓當事人更痛苦千萬倍！
而且孃的身體不是無緣無故突然變成這樣的！
娘中毒了！
毒是新中的，但又不是那種迅速能對她身體產生反應的藥，是最開始根本察覺不到，察覺到了就是身體突然發生鉅變的時候！
娘自己身邊隨身帶了不少醫術高明的醫者和高手，不可能有人能無聲無息給娘下毒而不被發現。百里緋月很清楚娘身邊那些高手和醫者的實力，要單槍匹馬瞞過這些人去給娘下毒，就算是自己，不，就算是自己那位師父都不能！
但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百里緋月讓自己最快速度冷靜下來。而後幫助千青嫵平躺下，給她餵了一顆藥丸後，拿出銀針快速在千青嫵身上一些穴位灸入。
一炷香後，百里緋月停下手中的銀針，額頭上早已是細細密密的冷汗。
她現在慘白如紙的臉色也稍微緩和了一點。
百里緋月拳頭卻捏得死緊。
語音柔和眼底卻醞釀着絕殺的風暴，“娘，你知道是誰給你下的毒嗎？”
“如果我沒猜錯，先前綠洲周圍那一圈毒霧真正的目的，是衝外祖母來的。”千青嫵沒回答，一道女娃娃稚嫩好聽的聲音帶着幾分冷意響起。
不知何時走進來，因爲百里緋月正高度專注在給千青嫵扎針就默默站在不遠處沒敢出聲打擾的九兒走上前，去到牀邊一邊用小手帕給千青嫵擦額頭上的冷汗，一邊軟聲軟氣的說道，“外祖母，您放心，這個罪九兒一定讓那個東方燁千百倍受回來，給您報仇。”
九兒又見不得這個好看又疼愛自己的外祖母被人算計欺負，又有種長這麼大第一次的一些不爽挫敗感。那毒霧是在她來綠洲之後那麼久纔出現的。
她明明就在這裏，卻沒發現那看似普通並不算什麼厲害毒的毒霧居然是衝外祖母來的！
九兒能想到的百里緋月沒第一時間想到是因爲她太擔心千青嫵了，現在九兒一說百里緋月也反應了過來。
那毒霧不是什麼可怕的毒，東方燁卻第一時間讓人放出那樣的毒霧，她當時也想過東方燁的真正目的是什麼，但完全沒想到娘身上！
她不止是大意，她還失去了以往一貫的敏銳和理智！
像是猜到她的心思，她的難過和自責，九兒軟軟的小手又握住百里緋月兩根手指，“孃親，這不怪你，實在是那毒霧太尋常了，我也沒第一時間想到……”
說到這裏又有些懊惱，轉而懊惱變成堅定，“我確實還差得遠。”
“你們兩個，”千青嫵溫和的開口，“先扶我起來。”
“外祖母，您現在需要躺着休息。”九兒軟軟的哄。
千青嫵又笑了下，“坐起來，我感覺更舒服點。”
九兒就抿了抿小嘴脣，認真的去試着扶千青嫵。百里緋月也知道現在不是後悔責怪自己大意無能的時候，雖然孃的身體躺着更好，但娘時刻忍受着什麼樣的痛苦她是能想象的。娘說坐着好受點，她趕忙和九兒一起把千青嫵扶坐起來，給她披了一件厚厚的外袍，又在背後加了一個舒適的靠枕。
千青嫵坐好後，溫柔道，“你們兩個先坐下來，我們說說話。”
百里緋月抿着脣坐在牀頭邊的凳子上，九兒也乖巧坐在旁邊的高凳子上看着千青嫵。
千青嫵溫柔又欣慰的看着她們兩個，脣角的笑亦帶着滿足，“當初若不是慕家家主手中有那奇藥，我被找到的時候，就該離開這個世界了。”
她說起來，並沒有對李氏的憎恨，語氣很平淡，“慕家家主找到我的時候，我並沒有恢復以往的記憶。但他把我帶出不見天日的暗房，見到外面陽光的那一瞬，隨着身體的鉅變衰弱，我記憶恢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