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緋月腦子裏嗡的一聲，有瞬間的空白。
千青嫵畢竟是堂堂女帝，頃刻之間周圍就撐起了簡易帳篷。千青嫵本人也被安置在了帳篷裏，此刻被放到了帳篷裏隨從佈置上的軟榻上。
隨行醫官們冷汗潺潺，陛下這是……真正的油盡燈枯了呀。
但他們沒放棄，反倒是醫術某些程度高他們很多的九兒站在一旁，靜靜看着沒動。
千青嫵艱難的咳嗽了聲，示意讓那些醫者和帳篷裏的人退開，同時招手讓九兒過來。
九兒走到她牀邊，嫩生生的喚了聲，“外祖母。”
千青嫵張了張脣，卻氣若游絲，開口出聲都困難。
九兒觀察她的口型和喫力的動作，稍微一想就明白了，鄭重的點點頭，認真道，“外祖母您放心，我這就去把孃親帶進來。我會看着她，也會好好照顧保護她的！”
千青嫵就微微笑了。
百里緋月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被九兒拉進來的，九兒把她拉到千青嫵的牀邊，又給千青嫵餵了一顆藥。
先前話都說不出來了的千青嫵精神短暫的好了一些，甚至容顏帶了點血色。
千青嫵輕輕握住百里緋月雙手，百里緋月癡癡的看着自己娘。
千青嫵笑了下，“好像有很多話對你說，可一時之間又不知道說什麼了。”她握住她的手微微用了點力，眼神卻無比疼惜，“婧兒，不要怨恨任何人。我這一生，能走到現在，無論是鳳鸞，還是你們，我都知足了。”
百里緋月一個字都沒說。
她腦子裏什麼都沒想，不止失去了思考能力，也失去了悲傷的能力。
隱約覺得孃親好像對她說了很多話，可到頭來又想不起來什麼。
唯一記得的就是被孃親依舊溫暖的那雙手溫柔握着的感覺，記得孃親臉上脣邊柔和平靜的笑。
……
百里緋月面無表情走出帳篷，平靜對着那些人宣佈女帝陛下歸天時，她其實完全沒聽到自己聲音。
身邊是千軍萬馬跪下口呼‘陛下’的悲竭聲。
就在這片悲竭聲中，她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孃親！”
不遠處，有人來到阿奴身邊低聲稟報，“將軍，殿下的師尊不知何時離開了。”
頭垂得更低，“屬下們慚愧，沒發現他是何時……”
半跪着的阿奴擡手，意思就是不用管，任由對方去。
阿奴望向帳篷方向，她還記得在往水月綠洲來的路上，有一天晚上，女帝陛下召見她，單獨召見她一個人。
“朕請東方燁入甕，東方燁願意來，除了要朕的命，要削弱鳳鸞的實力。他還要等一個人。”
阿奴不明白，靜待下文。
千青嫵卻微微皺眉，“那個人就是婧兒的師父慕容朔。”
半晌又嘆息了聲，“阿奴，朕的身體到今日這種程度，也有慕容朔那孩子的因素。”
慕容朔是師父的師尊，師父對她的師敬重有加，很是在意。可師父的師尊又傷害了師父的孃親，也就是他們鳳鸞的女帝陛下！
阿奴一向都是很乾脆的一個人，這一刻，卻不知道自己要怎麼做。
“不怪他。”
阿奴聽到女帝陛下說。
“朕的身體大約只能撐到水月綠洲，慕容朔那孩子或許也會出現的。他若出現，護龍衛不得傷害，放他離開。”
阿奴嘴脣動了動，可是什麼都沒說。
“將軍？將軍？”下屬的聲音把阿奴從回憶中拉了回來。
“說。”阿奴天生甕聲甕氣的聲音簡明扼要一個字。
那下屬道，“東方燁的人護着他快要離開這水月綠洲範圍了。是否真的……”下屬咬咬牙，他是女帝死忠追隨者，哪怕早已得到命令不用追擊，但終究忍不下。
何況，這樣無異於是放虎歸山。
“不用我們管，陛下早有安排。”
而他們口中的東方燁一行人，此刻確實要離開水月綠洲範圍了。
照道理說，這裏絕對不是安全地帶，但東方燁讓大家停了下來。
東方燁走到被控制的東方卿身邊，莫名道，“老七，我鳳鸞五萬男兒的性命是否足以讓你清醒認識到誰纔是你最可怕的敵人？”
周圍剩下的那十幾個護衛垂着頭，噤若寒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