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秦家老宅的餐廳是封閉式的，從這裏望出去，只能看到大廳的一角。
她收回視線，點了點頭，“好。我待會兒就上去。”
管家微微一笑，“那您先喫早餐，我先回去照顧老爺子。”
“嗯。”顧星辭目送他離開。
傭人將早餐一一端上來，顧星辭回過神來，這纔拿起筷子。
人生嘛，本來就是這樣的。
悲歡離合，生死離別。
都要經歷。
秦覺下來的時候，顧星辭剛喫完一個小包子。
他拉開椅子坐下，隨後一眼就看到了顧星辭手邊的東西。
“這是什麼？”他忍不住問。
顧星辭順着他的視線看了一眼，挑了下眉，解釋：“管家剛纔送來的。”
秦覺有些意外，但是沒有繼續問。
在秦家的事情上，顧星辭也沒有什麼立場去隱瞞他。
於是便一五一十的全都說了出來，也不管他想不想聽。
反正，顧星辭知道，他有知情權。
聽完顧星辭的話，秦覺頷首，脣角微勾：“收着吧。”
“畢竟，你是他難得能記住的人。”
秦老爺子這個人，其實早年間和如今的秦鶴一樣，風流多情。
但他不算是玩弄女人，也可以說是對每一任都有過感情。
而且，比秦鶴好的一點是，秦老爺子並沒有玩物喪志，公司經他接手後，也是風生水起。
如今的秦鶴就顯得稍微遜色了一些。
其實一開始，他作爲私生子自然也是不得寵的一個，後來脫離秦家建立S.G後，老爺子這纔對他注意起來。
大概老爺子自己也沒有想到，三個兒子中，最優秀的會是這個最小的，關注最少的私生子吧。
也是從那之後，老爺子和他的交流也多了一些，當然都和公司管理有關。
兩人除了這些，也沒有什麼值得一聊的。
家庭嗎？一個不靠譜的老爸和一個私生子聊家庭，似乎也沒什麼營養。
聽起來也很可笑。
不過，雖然老爺子不算是一個很好的丈夫，也不是一個很負責任的父親……起碼對他是不負責的。
但拋開這些。在商界，老爺子絕對是這偌大的四九城裏，值得敬佩和學習的前輩，德高望重。
能入得了老爺子眼的人其實並不多。
再加上，他患病後，記性越來越差，到最後都記不得他和秦鶴了。
但現在還能想起來顧星辭，雖然也許是有“秦思楠”的一些加持，但更多的，肯定是顧星辭的真心。
儘管那段時間，她知道自己不是真正的“秦思楠”，但對老爺子也是盡心盡力的在照顧，一點也沒有嫌棄或是敷衍。
明明，她可以不這樣做的，就像是現在的黎玥那樣。
顧星辭拿起盒子看了看，最後放下，“知道了，我先帶回FA了。”
“嗯。”秦覺應聲，幫她剝着雞蛋殼。
顧星辭很快就喫完了飯，秦覺沒什麼胃口，全程沒動過筷子。
是真的坐在這兒“陪”她喫飯。
顧星辭拿起外套穿好，沒急着出門，而是和他說：“我上樓看一眼老爺子再走。”
秦覺並不意外，“我在樓下等你。”
——
老爺子已經起來了，老蔡管家正拿着溫毛巾幫他洗漱着。
顧星辭適時地敲響了房門，管家自然能猜到是誰，連忙前去開門。
“嗯。”顧星辭繫上釦子，往裏面走。“我待會兒就走。”
管家笑着關上門。
偌大的房間內，充斥着藥物的味道，透着微微的苦澀。
中間的一張大牀前堆滿了各種機器，有幾樣還是顧星辭眼熟的，先前也是沒少用過。
老爺子正躺在牀上，眼睛睜開了一條細縫，加上他肢體沒有動靜，如今倒像是像是睡着了。
見顧星辭沒上前，管家拿起毛巾繼續幫着老爺子擦臉，對她說着：“老爺子醒着呢，您想說什麼可以說，別耽誤了正事。”
說完，老蔡讓出位置來。
顧星辭在牀邊的紅木椅子上坐下，她身後的窗簾拉開了，第一縷陽光穿透玻璃映在她背後。
暖洋洋的。
“好像從來沒有正式的和您介紹過自己。”
顧星辭輕笑一聲，“我真的不是秦思楠。”
“我叫顧星辭，來自江南水鄉京都市，今年十九歲，背景很乾淨，沒有什麼不良嗜好。”
“家裏幾代經商，在京都也算是有一席之地。最近這一代倒是有許多的花樣，在經商延續顧家事業的同時，也有很多人都上交給了國家。”
“而我，很榮幸，也是其中之一。”
“我雖然年紀輕，但也有許多的故事。”
“這些故事，我可是從來都沒有和別人提起過呢，好像真的最適合慢慢的說給您聽了。因爲我總是太擔心旁人聽了覺得單調。我能想到的，除了這無比遼闊的疆土，和人才輩出的時代，似乎也沒什麼值得講的了。”
“如果可以，真的很想坐下來與您好好聊聊，不去顧忌時間。我一定會把我所見過的大江大河一一訴說給您聽。”
“可人生路漫漫，總是太匆匆。”
顧星辭垂眸，微微嘆息，過了幾秒後，她笑了笑：“下次一定。”
“這段時間我要啓程去看常年暴雪的邊境了。所以，等我回來還能多給您講一個故事。”
“好了，今天就先到這兒了。很感謝您對我的喜歡。最後，其實一直都很想告訴您……秦覺真的很好。”
“當然，秦鶴也有在轉變。您的兒子，都很優秀。”
“而在今後，我會一直陪着秦覺，您放心。”
語罷，顧星辭起身。
她看了眼牀上的身影，微微欠身。
算是道別。
戴好口罩，她和管家對視一眼，“那我就先走了。”
管家回神，連忙讓開位置：“您慢走，這次，我就不去送您了。”
“好。”
“您在外，一定要照顧好自己。”
“星……”忽然，裏面傳來一道沙啞的嗓音。
站在門邊的顧星辭身子一頓，她同管家一起，驚訝的回頭看去。
老爺子張了張嘴，可沒有再說一個字。
見狀，顧星辭笑了笑，“我走了。”
管家幫她打開門，可這一步還沒邁出去，身後又是一聲：“星、辭……”
這次，比剛纔那短暫的聲音清晰多了。
不是幻覺。
管家又驚又喜。
但顧星辭這次沒有回頭，她站在門口，擡起手在空中揮了揮，像是告別：“在這兒呢，回見啊老爺子。”
她第一次用地地道道的京腔和老爺子打招呼，這也是最後一次——
說完，她腳下微動，朝着樓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