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要聽這樣的女人和一個魔頭的膩歪事！
面對衆人的鄙夷和叫罵，藍笙既沒有激動也沒有反駁，只是平靜的將衣袖捋起，雙臂頓現。
最開始那些圍觀的人還以爲這女人如此恬不知恥又要出什麼幺蛾子，眼中的厭惡之色卻在看清藍笙手臂時，又都是一怔。
女人骨瘦如柴的手臂上，居然沒有幾處完好的肌膚！
上面佈滿的疤痕形狀各異，顏色深淺不一，即便年代久遠，仍然清晰可見。可以想象，當初受的傷該有多麼嚴重。
但這並不能讓周遭的人對她產生什麼憐憫。
“你這是什麼意思？”
藍笙輕然放下衣袖，“這樣的傷痕，我身上還有很多。我纔是罪魁禍首，熒惑不是，拜月教那些弟子也不是。”
她知道那些人不會有耐心聽自己說話，她轉向東方卿，微微屈身見了一個禮。
“七皇子殿下，當年，妾身的前夫陸盛，也就是當時聖教大長老最寵愛的弟子，在大長老身故，上任聖教聖尊有事外出後，哄騙蠱惑了部分聖教弟子判出聖教。這事，想必西域許多人都曾聽說過。可事實的真相是……”
她淡淡垂眸，“是陸盛假借當時聖尊大人的名義，帶着那些弟子出去救治某個地方受災的西域百姓。卻在把他們成功帶離聖教後的途中，利用那些弟子一向對他的信任，與自己親信一起給那些聖教弟子下了毒。甚至還控制了他們在教外的親人。”
周遭這些可是西域聖教的信徒，對背叛聖教的人相當痛恨。
眼下藍笙這樣一說，明顯有人不信。
“你說是就是了，誰知道你是不是爲魔教那些餘孽開脫！”
藍笙沒看他們，還是對着東方卿，“那些聖教弟子被控制，只能追隨陸盛，成立了拜月教。爲了把拜月教壯大到壓垮聖教取而代之的程度，陸盛又從外面用各種手段和渠道招收了不少年幼的孩子入教。”
“妾身也是那個時候被陸盛撿到所救，妾身很感激他……是以，在妾身十四歲那一年，也就是被他所救一年後，他說要娶妾身爲續絃時，哪怕他年紀大得可以做妾身的祖父，妾身也心甘情願嫁給他。”
然後，她感激的恩人並不是良人。
他不止在外面喜歡殺人，在屋內一樣喜歡折磨人。
對她無故百般打罵折辱，期間甚至打掉了他自己的兩個孩子。
“他並不拿妾身當他妻子。在百般折磨妾身的同時，還懷疑妾身和他新招收的弟子熒惑有私。”
她看了地上的熒惑一眼，淡淡的語氣溫柔了許多，“熒惑是爲自家兄長報仇才進的拜月教，他的兄長就是當初被陸盛控制欺騙帶離聖教那些弟子中的一個，因爲怎樣都不肯背叛聖教，早就被陸盛殘忍殺害，用以震懾其他人了。”
立刻又有人不信任的質疑，“你的意思是地上這個魔頭情有可原，是爲了誓死不背叛聖教的兄長報仇了？”
他們冷笑一聲，嘲諷的繼續道，“若真是如此，地上這個魔頭在聯合你殺了魔教上任魔頭後，不是應該帶着他們回到聖教說明一切嗎。可我們可是記得很清楚，魔教落到地上這個魔頭手裏後，又殺了多少無辜的西域人！”
“那些死了的人，並不算是全然無辜，雖然他們沒有明面上追隨陸盛，但當初陸盛判出聖教，他們都在他身後出了各種不同的力，包括煉製出大批量的可以控制那些弟子的毒藥，以及那些弟子的親眷在外面也由這些人控制着。”
“不過……這些人雖然是幫兇，他們的家人卻有很多是無辜的。熒惑帶着人救教內弟子那些親眷時，看着被折磨的家人親友，一怒之下，他們把這些人盡數屠了滿門。這也是他們不再回聖教的原因。”
他們殺了無辜之人，一樣背叛了聖教教義，已經不是聖教當初的弟子了，沒資格也沒臉再回去。
“簡直一派胡言！當時被滅門的人中很多都是西域赫赫有名的人物，都是信奉聖教的忠實信徒！又怎會和聖教的叛徒暗中同流合污！”
“就是，所有人都死了，這個女人當然可以信口開河了！”
“不錯，真相要真是如此，爲什麼不早說！”
藍笙輕然道，“說了你們就會信嗎？”
周邊的人一噎。
他們當然不會信！
但是，“就算你說的是真的，那些弟子殺那些人是爲他們自己，爲他們的親眷報仇。可地上這個魔頭呢，他不是已經殺了前魔教魔頭那個仇人了麼，爲什麼還要帶着教中的弟子行兇！”
藍笙微微垂眸，平靜道，“因爲我。我說了，我纔是罪魁禍首，熒惑不是，教內的弟子就更無辜。”
“禍水！”和那個妖女一樣，絕對不能留下她！
果然立刻有人直接出口，“就算魔頭死了，這個女人也不能留！”
對於旁人要殺自己，藍笙神情不變。
她認真的理了理自己的衣衫和頭髮，再度朝東方卿盈盈一拜。
轉而走到地上躺着的早已冰涼的熒惑身邊，蹲了下來。
溫柔撫上他戴着面具的臉頰，猛地，那邊百里緋月叫了一聲，“藍笙！”
藍笙聽出來了她是誰，但她沒看她。
她楞了一下，婧姑娘原來在這裏啊。
那麼，她答應夫君的事，保住拜月教的弟子，就有希望了。
她帶着無後顧之憂只有去見心愛之人的喜悅，緩緩倒在了熒惑已然冷硬的胸膛上。
“夫人！”那幾名反應過來的拜月教弟子再一次眼眶血紅。
轉而狠狠看向周遭的人，“你們殺了教主，逼死了夫人，我們和你們拼了！”
這次，他們才動，東方卿的人就出手了，迅速制住了那些不過是強弩之末的幾個人。
他們一被制住，就有人迅速朝藍笙和熒惑圍了過去。
東方卿似乎說了什麼，百里緋月耳朵裏嗡嗡作響，好像聽清楚了，又好像沒聽清楚。
但西月國七皇子這個身份無異於是一個金字招牌，那些喊打喊殺誓要把魔頭這一對姦夫淫婦碎屍萬段，誓要再去屠平魔教的人居然慢慢散開。
地上藍笙倒在熒惑身上，她自己狠狠刺進自己胸膛的匕首早已被鮮血染紅，和地上熒惑的血混在一起。
東方卿已經放開百里緋月了，但她定在原地，腳下彷彿生根了一樣，半步沒上前。
她看着藍笙的臉，雖然蒼白得一丁點血色都沒有，但神色平靜安詳，眉裏眼梢嘴角甚至帶着淺淺的笑意，那張蒼白美麗又單純的臉，依舊一如初見時那般。
周遭的嘈雜好似瞬間都靜止了。
夕陽西下，染紅半天雲霞。
而百里緋月，突然遍體生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