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裏，百里緋月差點咬碎了一口銀牙。
作爲徒弟，一直活在師父的羽翼保護下，這曾經對她來說，是一件好事。
但另一方面，作爲徒弟，這種永遠沒法超越，甚至是追趕不上自己師父的感覺……
特別是自己拼命想要改變一件事，最後才發現根本跳不出自己師父的手掌心，自己什麼都辦不到，也改變不了時。
人最大的絕望，是對自己無能爲力的無能爲力！
百里緋月暗暗深吸了口氣，“我們不能一直呆在這裏。”
即便現在想辦法走出去的時候，諸多事情必定已經成定局。
但早一刻走出去，總比晚走出好！
不過，接下來的路也並不容易。
雖然百里緋月和凌斷念在這地方沒凍壞，但這地方真是一點其他生命跡象都看不到。首先要找食物就困難得很。
好在百里緋月身上帶着的大多數藥丸還在，雖然量不多，但多少能起到一些對身體好的作用。
還有少量能誘來野物的藥水。
只是這地方估計附近確實沒有野物生存，連百里緋月的藥水也不起作用。
第二天下午，在百里緋月有種前胸貼後背的時候，藥水的特殊氣味才終於引來了一隻兔子。
兔子被早有準備的百里緋月拿下，又因爲這冰天雪地，柴火都是溼漉漉的，把身上帶着的可以引火的藥也用光了，才勉強把這兔子烤熟。
這隻兔子不算小，但也沒多大。
百里緋月和凌斷念兩個人喫一頓肯定能喫完，但他們不能一頓喫完。
能引野物的藥水和能引燃溼柴的藥水都用光了，一次喫完，一時半刻又找不到食物的情況下，就只能靠身上那些藥丸吊命了。
兩人一共吃了三分之一，留下三分之二，找了個避風雪的地方換着守夜休息。
翌日繼續趕路往外走。
第三天，兩人喫完剩下的烤兔子繼續走，然而這次出事了。
出事的不是凌斷念，而是百里緋月。
眼睛越好使的人，在這樣漫天飛雪，入眼天地皆一片素裹的雪地裏走久了反而比平常人更容易得雪盲症。
百里緋月走着走着，在這片白茫茫中，突然一下，天地好似徹底渾然一體，視線所及的地方也眨眼淡化，全然分不清界限，頃刻之間，到了那種前方到底是出路還是懸崖都分不清的狀態！
完全辨不清方向，眼前除了白就是白，仿若一條直線，看不出丁點起伏和區別！
因爲發生得太突然，走在她身邊的凌斷念根本沒第一時間察覺到，在他們面前的就是一個下陡坡，眼睛出現問題的那剎那，百里緋月肢體也不受控制，像走平底那樣毫無防備就一腳踏下去！
“阿姐！”
在百里緋月就要一腳踩空滾下去的時候，凌斷念眼疾手快一把扯起她，因爲用力太大，把百里緋月扯着兩個人都後退了兩三步才站穩。
百里緋月自己就是醫者，這剎那已經反映過來。
非常快速的乾脆立刻閉上了眼睛。
眼睛閉上後，耳邊的風聲和凌斷念的呼吸聲，反而比用眼睛看更明晰起來。
突然，一隻手被身邊的少年微微顫抖的抓住，抓得緊緊的。
百里緋月不動聲色，“雪盲症，不是什麼大問題。”
所以短時間內，她這雙眼睛是不能再用了。
該死的，雪盲症這種機率很小的情況也被她遇到了！
百里緋月說不清自己心底的感覺，先前還覺得哪怕無法改變很多事，但自己一定能最快走出去。
誰能想到不過三天後，她幾乎徹底陷入絕境！
一種無法形容的無力感和挫敗感襲來。
人在天地之間，和大自然相比，真的太渺小了……
凌斷念輕輕握了握她的手，“阿姐，我們不走了。我們現在出去，該發生的都已經發生了。我們先找個相對安全暖和些的地方休息。不管是我的人，還是暗中保護阿姐你那些勢力，相信都用不了太久就能找到我們。”
西崑崙的確大。
要在西崑崙找兩個人無異於是大海撈針。
但對他手下那些人或者跟着阿姐那些人來說，也沒難到那個程度。他們自然有他們的方法。
百里緋月眼睛閉着的，自然看不到凌斷念的表情。
但她從他關心的語氣中還聽出一絲別的情緒。
她收起那種挫敗的無力感，心底嘆了口氣，“小九，我從來只拿你當親弟弟。”
凌斷念輕笑，穩穩扶着她一邊四下看找能暫時歇腳的地方，“所以我也只是想要和自己喜歡的阿姐單獨待在一處的親弟弟啊。”
百里緋月：“……”
凌斷念很快看到不遠處兩塊巨大岩石之間背風處。
“阿姐，那邊有個地方比較合適，我先扶你過去。”
百里緋月被他扶帶着，穩穩的在雪地裏一步一個腳印。
到了地方後，凌斷念打量了這地方一圈，又對百里緋月道，“阿姐，你站在這裏不動，我先收拾一下。”
他先是把這地方覆蓋着的雪手腳並用掀開，露出溼黑色的土壤來。
哪怕是戴着手套幹活的，這一通下來，一雙手也冷到麻木，但他一點不在意。
少年帶着一種隱祕的興奮，“阿姐，我去後面折點樹枝，你和我一起去，還是在這裏等我？”才說完，就乾脆牽起百里緋月的手，“阿姐你還是和我一道好了，放你一個人在這裏我不放心。”
凌斷念就這樣把百里緋月牽着一起去折了樹枝，又一起回來。
這時候，先前把上面的雪弄乾淨的地方，溼度稍微乾爽了那麼一點。
好在因爲要進入的地方是西崑崙這種酷寒之地，他們穿在身上的衣物都不算薄。凌斷念把樹枝上面的水擦掉後才鋪了厚厚一層在地上。
在把自己外面披的狐裘斗篷用匕首割了一塊下來，在鋪在樹枝上，這才扶百里緋月坐下。
“阿姐，你試試？”
他是非常冷靜理智的，之所以不把斗篷全部鋪在地上，是因爲他不能讓自己身體凍出問題。
如果他身體凍出了問題，阿姐眼睛一時半刻又無法恢復，那將會很危險。
這地方目前來說沒有野物，但誰說得準就遇不到走到這裏來覓食的其他地方的野物呢？
百里緋月不可能一直閉着眼睛，所以先前就從手帕上撕了一列下來綁縛在眼睛上。
聽着凌斷念期待的語氣，她微微扯頭，‘看’向他的方向。
脣畔微勾，似笑非笑，“過癮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