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過去不到一個月的事，他們這麼多人還深受其害正面臨着死亡。
怎麼就像是上輩子的事了呢？
他們終於恍然，那是因爲，那一代人的光華時代，隨着大景新帝的登基，那一代人的故事，雖還沒完全過去，但新的一代人的的確確又出來了。
瀾國。
即便現在已經是四大強國的其中一個，依舊過着自給自足近乎閉關鎖國的日子。
瀾國外面的周邊國家目前正水深火熱，但瀾國內卻雞粟鳥鳴，一片安寧靜和。
曾經被安排住在大景某個隱祕地方，實則是被凌斷念限制了自由的白姨娘，也就是凌斷念的生母，現在已經被接到了瀾國。
不過雖然是被接到了瀾國，但依舊和凌斷念不見面。凌斷念直接讓人把她安排在了瀾國某處適合靜養的山上。
他沒那麼孝順是真的，他和白姨娘彼此不願意再見也是真的。
凌斷念曾經收養那個孩子圓兒，就是當初凌晟壽宴上被人帶來冒充百里緋月兒子那個。
也被一同接來了瀾國。
凌斷念給他取了個名字叫凌青然。
目前住在瀾國皇宮，跟着瀾國的文武朝臣讀書習武，學着處理政務。
凌斷念自己並不住在皇宮，依舊住在之前和百里緋月住的那處普通院子裏。
此時此刻，聽到響動聲，正走到門外的凌斷念幾乎是頃刻間就出現在百里緋月面前。
看見百里緋月因爲撞到桌角而微微彎曲起來的腿膝，少年心狠狠揪痛了一下，“阿姐！”
之前在西崑崙她眼睛也因爲雪盲症短暫的失眠了斷時間，但那時候知道那不過是暫時的，並無大礙。
所以他甚至心底有點小竊喜，覺得那樣就可以照顧她了。
可現下，她真正看不見了，一輩子再也看不見了，他只有心痛。
他比她都痛啊！
“人都去哪兒了？！”
百里緋月笑了下，“是我讓她們不必跟着我，離我遠點讓我一個人靜靜的。我身上的傷基本已經好完全了，不能整天還躺在牀上當一個廢人。”
“何況，以前也練過在黑暗中不用眼睛，僅憑其他四感感知周圍的一切。“
她有些自嘲的又笑了下，“那個時候練得還不錯，以前也不是沒遇到過在黑暗中行事的時候，現在是久了沒用還是怎麼，居然越活越回去了。這麼明顯的桌子，而且都已經靠邊放了，我居然還能撞到。這就是活該了。”
少年眸中閃過一抹痛色，他輕輕握住她的手。
讓自己笑了一下，“阿姐，沒事，你慢慢練就是。再黑的地方，我都會牽着你的。我牽着你走。”
百里緋月愣了一下，笑了。
“怎麼着，小九你這是怕我再自殘啊？”
她淡然的道，“不會的。我不要這雙眼睛，是這雙眼睛有和沒有實在區別不大。我愛惜自己得很，怎會捨得對自己下手。”
在凌斷念給她披了一件外袍把她牽到庭院中休憩的葡萄架下坐下後，她甚至主動開口，“你派去大景送禮的人應該有消息回來了吧，怎麼，小世子寶寶他們好不好？有沒有什麼話要帶給我。”
凌斷念搖頭，“沒有，還沒有消息回來。”
“凌小九，你撒謊。”
她又有點高興，少年即便撒謊也是毫無破綻的，但她沒了這雙眼睛果然敏銳了很多呢。
她這麼說，少年微微抿了抿脣，“嗯，我撒謊了阿姐。他們每日都會送消息回來，今天最新的消息也已經送到了。我剛剛離開就是去看他們送回的消息的。”
“長孫情已經順利登基，改年號爲承元。鳳鸞女帝和西月國君都有親臨到場。其他那些國家和勢力並不敢輕舉妄動，大景國內的個別反叛勢力也不敢亂來。”
百里緋月唔了聲，知道還有下文，那個下文應該纔是關鍵。
“還有呢。”
少年頓了頓才道，“長孫情和慕容九兩人並未給阿姐你帶隻言片語。”
百里緋月不算是非常意外。
她有些嘲諷的勾了勾嘴角，“長孫無極至少有一句話說對了，我和他說到底是一樣的人，我們並沒有那麼在乎旁人，哪怕是自己的子女。”
“阿姐……”少年喚了她一聲。
百里緋月卻搖頭笑了笑，“你別怕，我只是突然明白過來了，就事論事而已。我曾經以爲，孩子是我最大的逆鱗，是我在這世上最在乎的存在。其實，不是的……”
她笑得更諷刺，“我更愛的，最愛的，一直都是我自己啊……”
那兩個孩子何其敏銳聰明，所以這次夢之境後，他們比她更先看明白，纔對她沒有隻言片語了吧。
她笑得眼淚都要出來了。
如果她這雙被緞帶綁縛住的眼眶還能流出眼淚的話。
“阿姐！”
少年似乎有些生氣了。
他又氣又痛，“你根本不是這樣！你若是這樣，你就不會豁出性命，被天下人千夫所指戳脊梁骨都要試圖救慕容朔！”
“你如果是這樣，就不會在當初你毫無好感的將軍府，救我一個明顯不安好心的，兩隻腳都踏入鬼門關的病死鬼！更不會在之後一次次我惹你生氣後，都下不了手真正傷害我！”
“即便是凌晟，東方燁這些人，你都從不曾真正對他們狠絕了！”
“更莫說千虞色，東方卿之流！”
“至於孩子，阿姐你明明那麼喜歡孩子！你連別人的孩子都那麼喜歡，甚至是那些和你毫無血緣關係的孩子你都那麼喜歡，你又怎會不在乎自己的孩子！”
“當初阿姐你落到城郊亂葬崗，那般九死一生，是什麼讓阿姐你在那樣的地獄也要求生？是孩子！你想你的孩子活下來，你想給你的孩子求一條生路！”
“後來你拜師慕容朔，又是什麼力量讓你經受那生不如死的身體復健，是什麼讓你短短兩三年習得這一生大多人一輩子無法習得的本事，還是孩子！”
“是對李氏凌嫣然之流的仇恨嗎？”
“不是，是孩子！是你那個丟失的孩子！你要找到他，你想快點找到他！便是午夜夢迴，你想的也是快點找到那個孩子！你怕他冷到餓到，你擔心他會不會受傷，你擔心他過得好不好……”
“即便，即便是長孫無極，阿姐你最開始的反感他，到後來雖不敢信他，卻，卻歡喜他，再到……阿姐你沒有什麼對不起他！是他錯了！他錯得離譜！”
他低低的，卻溢滿心疼，“阿姐，你不是仙，不是神。我們都不是，我們都有自己的極限，我們都有做不到的事。”
你不是仙，不是神，總有算不到的事，做不到的事，控制不了的事。
類似的話她似乎也對誰說過？
只是當時說的感情似乎和小九對她說的情形完全不同。
“阿姐，”他注視着她，一直以來都那麼默默的長久的注視着她，“你爲什麼要怪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