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生病了,得去治病。”
“這就是心理疾病,你必須得治好,否則讓我的臉往哪兒擱……”
“你太丟人了!怎麼可能會喜歡男人!”
“太噁心了,我怎麼生出個你這樣的兒子!”
……
這雙眼睛逐漸後退,面孔和語氣都是林陌再熟悉不過的人——他作爲人時的母親,這些自己已經聽慣了的話語車軲轆般反覆在耳邊迴響,讓人頭痛欲裂。
明明已經千瘡百孔的心此時又被反覆割裂,更加鮮血淋淋。
腦海中強烈地翻涌起想要消失在這世上的衝動。
沒有人期待的存在,也不會留戀這世間。
彷彿被釘在原地的身體突然能動了,畫面一轉,林陌再次走在了那個有着失控大貨車的街道,一睜眼,那輛大貨車再一次朝着林陌碾壓過來。
林陌已經麻木了,無意識的,他往前跨出一小步,隱約間,他瘋狂地想要更快速的迎接即將到來的解脫。
就在車頭即將擦到衣角的時候,他的後衣領被一種無法抗拒的力量拉扯,瞬間,那輛貨車連着場景中的所有物品飛速後撤,林陌也在瞬間變小,體表被生長出來的毛髮逐漸覆蓋,他正在被刃叼在口中奮力逃脫身後鬣狗的追趕。
林陌感受着刃的喘息越來越粗重,他們和身後鬣狗的距離越來越近,近到林陌已經聞見了從鬣狗嘴角流下涎水的腥臭味,他看到那兩隻獵狗興奮的眼神以及張開的血盆大口……
林陌猛地打了一個寒顫,從睡夢中驚醒過來,洞穴裏依舊安安靜靜的,刃依舊趴在自己身側,閉着眼睛,身體正隨着呼吸有規律的起伏。
混亂壓抑的噩夢讓林陌此時控制不住地細微顫抖,心跳得飛快,彷彿下一秒就要破胸口而出。
努力地深呼吸讓自己冷靜,輕輕地閉上眼睛,把自己的臉摁到旁邊的狼身上,他急需毛茸茸的東西來平復自己的內心。
刃一直在保持着警惕的閉目養神,只覺身旁的林陌呼吸剛剛平穩一會就突然驚醒,在林陌驚醒那一刻,他也立馬進入了戒備狀態,以爲是林陌感受到了什麼不同尋常的狀況,結果還不待發問,林陌又把整個腦袋埋到了自己身上。
刃呆愣愣的保持着趴在地上的姿勢,有點無措。
這是,怎麼了?他並不能理解林陌的一些行爲,畢竟從他這短短的幾年狼生裏,他從來沒有見過草原上哪一隻狼不願意好好活着,也沒有見過哪一隻狼如此乖巧軟糯,更沒有見過哪一隻狼喜歡把頭埋在同伴的身上!!
其實坦白講,狼背上的毛髮並不十分柔軟,林陌猛地埋頭時,還有一絲絲扎臉。
然而在他一邊沉浸在噩夢痛苦的餘韻裏,一邊無意識的左右摩擦腦袋的時候,他發現在這略顯堅硬的毛髮之下,還有着一層細密的絨毛。於是他更加努力的尋找絨毛所在的地方,來回摩擦臉頰反覆感受這毛茸茸又暖和的觸感。
在林陌無意識摩擦腦袋的時候,刃的大腦就緊急宕機了,他最後只來得及思考:這種沒有狼性的狼之前到底是怎麼養的?以及:這樣愛撒嬌,以後成年了可怎麼辦?結尾刃還在心裏默默總結了一下:其實,長大以前,偶爾這樣蹭蹭也挺好的,畢竟弟弟這麼可愛!
刃不忍心打破這美好(?)的氛圍,他能感受到林陌此時需要的無聲陪伴,他想滿足這個讓人心疼的弟弟這點對他而言微不足道的需求。
兩隻依舊默默靠在一起,洞穴周圍依舊很靜謐,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遲遲不見有母狼回來的徵兆。
兩隻逐漸擔憂起來,時不時擡頭朝洞口的方向觀望,或者將耳朵貼在洞口,仔細分辨着遠方的聲音。
林陌作爲人顯然比動物有更多的想法,他現在已經在猜測母狼是否遭遇不測了,心裏也忐忑不已。
就在氣氛逐漸焦慮之時,兩隻的胃部相攜演奏起交響曲,不大的洞穴讓這略帶尷尬的聲響更加震耳發聵。
兩人一愣,這才意識到,今天到現在,他們還沒有進食!
“我這就出去看看能不能捕到什麼食物回來,順便在周圍看看情況。”刃迫不及待說完這句話,就扭頭走出洞穴。
看來母狼的遲遲未歸還是給刃帶來了不小的心理壓力。
作爲一隻沒有生存經驗的假狼,林陌還沒有反應過來,就只看到了洞口離去的刃的尾巴。好吧,他還是有自知之明的,還是不要跟着去礙事了,留在這裏要是能接應一下母狼也是好的。
走出洞穴的刃雖然內心很是急躁,但是他沒有貿然選擇一個前進的方向,他停在原地,擡頭努力的嗅着隨着傍晚的微風傳遞而來的各個方向的氣息,他在努力分辨。
首先可以確定的是鬣狗已經走遠了,這方圓二十里內,都沒有鬣狗存在的氣息。
不過,也沒有一絲絲母狼的痕跡。
刃的眼神中閃過一絲絲的茫然和擔憂,隨後他狠狠的搖了搖腦袋,決定先解決當下的溫飽問題,洞裏還有一隻嗷嗷待哺的小傢伙不能不進食。
(林陌:……?)
又仔細地分辨了一下週圍的環境,這周圍有很多這樣起起落落的小土坡,地勢很不平整,看起來是野兔築巢的絕佳選址點。
可以,如果今晚運氣好的話,他們能喫到新鮮熱乎的野兔肉。
在認真的辨別了一圈後,刃選定了一方向,快速向前奔去。
他感受到了在前方不遠的位置,有一窩野兔的存在,數量還不少,說不定是個野兔集散點,想到野兔那軟嫩的口感,刃的腳步逐漸迫切了起來。
想起來洞裏那個小傢伙應該剛和父母走失沒多久,也不知道這個小傢伙喜不喜歡野兔這種點心。
哦對,一時想要餵飽小傢伙的衝動上頭,以至於他忽略了,這種還沒有完全斷奶的小傢伙是不能直接喫肉的——他們的牙還不夠堅韌,還不能把肉從獵物身上撕扯下來。現在他們正是需要靠父母嚼爛的肉糜來度過這段時期。
肉糜……回想了一下母親喂別的孩子的場面。刃舔了舔嘴角,讓小傢伙嚐嚐味也是好的,那麼很可能小傢伙在以前從來沒有喫過兔子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