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葉初出手救了他。
從此葉初沾上了一塊牛皮糖，怎麼甩都甩不掉。
但不可否認，姬尋是端雲大陸上除了師父以外，給她溫暖最多的人。
她的脆弱，或許無意間在這個孩子面前展露過，所以姬尋對她產生了另外的心思。這一切她都看在眼裏，但她不可能對這份情做出迴應。
大道如青天，愛情放一邊。
從入道起，她便斬斷情絲，做了個無情人。
無小愛，只大愛。
所以姬尋永遠只會是她徒弟，這層身份永遠不變。
葉初放下手裏的活兒，對姬尋道：“你跟我來。”
兩人立在高山之巔，腳下古石嶙峋，放眼望去具是雲煙。
“尋兒，爲師且問你，再次見到你的父母兄弟，你心中作何想？”葉初單手背在背後，目視前方，縷縷微煙從她袖旁飄過。
姬尋沉默良久。
見姬尋久久不說話，葉初道：“那方世界纔是你真正的家。”
姬尋沉默依舊。
“爲師知道，你當日舍下一切，不顧灰飛煙滅的風險也要跟了來是因爲什麼。”
姬尋猛然擡頭。
“師父……”姬尋伸手探去，又彷彿落空。
“我可以送你回去。”葉初緩緩道。
“不！我不走。”他急了。
師父又要趕他走？等等，爲什麼是又？就好像曾經發生過一樣。
姬尋迅速冷靜下來，堅定道：“我不能走，師父，封魔大陣的事還沒搞清楚，此事有關於本世界生死存亡。另外，師父正在拍攝的電視劇，怎麼能少了徒弟呢？再說，我可是報名了的，師父您不是也同意了嗎？我很有用的，師父不要趕我走……”到最後，姬尋語氣幾近祈求，沒有了半分堅定。
“呵呵。”葉初輕輕笑了起來：“行了，只是試探。”
“嗯？”
“還是那個問題，攬月國一切都是幻境，你可能承受？”
姬尋低眉：“我可以，我現在經歷的畢竟是我自己所選擇，和師父當年終究不一樣。”
相比之下，他的父母至少能長壽，而師父的父母只短短四十年就化成枯骨黃土，師父竟連他們最後一面都沒見到。
那得是多大的遺憾？
“做好準備。”葉初轉過身，肅然道：“另外，停止追查封魔大陣。”
姬尋剛想問爲什麼，卻被葉初堵了回去。
“你無需知道緣由，照我說的做，你的修爲也快突破，好好沉澱，莫要折騰。”
“好，聽師父的。”姬尋將心放回肚子裏，然後小心地給葉初開路，兩人下了山，便各自做各自的事了。
是夜。
月色朦朧，葉初坐在樹木枝椏上，看着之前弄死魔族的地方。地上明顯雜亂翻騰泥土昭示着這裏發生過一場惡戰。
土裏的屍體也不見了蹤影。
不是野獸，是魔修的氣息。
帶走程秀英屍體的魔修以爲抹去了氣息就能瞞天過海。
殊不知魔修所帶的那股魔氣只除去表面是全然不夠的。
“有意思。”
葉初翻手結印，地底升起一股黑氣，那股黑氣滿滿凝聚成一團，慢慢向前漂浮。
那團黑氣所去的方向並非魔修所在的宗門，而是更深的深山老林子。
越往裏走，樹木交錯越深，漸漸地月光消失不見，林子裏伸手不見五指，寂靜地一根針掉下去恐怕都能聽見。
“門主，特管局埋進來的那個程秀英當真是我們魔修光復的關鍵所在嗎？都已經這麼多天了，程秀英的屍體都生了蛆，這個傳言到底是不是真的呀？”
黑袍人拱手對坐在石墩子上的黑袍面具人道。
“我們要的不是程秀英，程秀英早就死了，我們要的是寄宿在他體內的魔族靈魂，那纔是我們魔修的老祖宗。”面具人聲線尖刻，暗藏着一股狠辣勁兒。
“可是程秀英的屍體都快……”黑袍人艱難地說道。
他快受不了這個腐爛的臭味了，這味兒太濃，薰得他渾身都臭了。
再說，他根本沒在這身體裏感覺到靈魂存在。
搞不懂門主爲什麼要如此堅持。
現在的那個修界，幾大自稱正派的宗門在那個娘們兒的操縱下越發獨大。
前段時間竟然公然勸魔修改邪歸正，導致魔門四分五裂。
他們這羣像是反派的魔修被迫躲進了暗夜森林裏重新造窩。
現在躺在門主旁邊的石頭上的那具腐爛的屍體就是前不久門主讓他挖回來的。
照理說這個世俗界特管局出來的正派修士並沒什麼特別，可門主就篤定裏頭有魔族靈魂。
這不是扯淡嘛？
“讓四大堂主都過來，今夜月圓之夜，本門主要喚醒老祖宗～”面具黑袍人起身，深吸了一口氣，彷彿這腐臭味比仙氣還好聞。
黑袍人滿頭黑線，硬着頭皮叫來了四個和他穿一樣衣服的人。
葉初差點笑出聲，都什麼年代了，還搞校服那一套。
這魔修宗門的自我認同感很強嘛，對自我的設定就是惡人和反派。
就差把我是惡人頂在頭上了。
“門主！”四人行禮後，面具黑袍人道：“今夜本門主要喚醒老祖宗，爾等當盡力協助，老祖宗復活之日，便是我魔門復興之時。”
“是，聽門主吩咐！”
幾個魔修開始對月施法，他們所在的地方樹被砍了一片，剛好露出滿月。
月光透進來，照在程秀英的屍身上，怎麼看都覺得詭異。
葉初不慌不忙地將那團黑氣注入程秀英的屍體，既然遇到了，就且助你們一臂之力。
看你們能耍什麼花樣。
程秀英的屍體冒出黑氣，抽搐起來。
“你們看，詐屍了？”黑袍人驚道。
面具黑袍人眼神刺向下方，場面頓時安靜下來。
“以月之力，奉汝犧牲，醒來吧，吾族老祖！”
程秀英忽然不抽了，竟是直愣愣地坐了起來，緊閉的雙眼突然睜開，眼裏渾濁不堪，掉落出不少蛆蟲。
那蛆蟲在石頭上焦躁地蠕動，之後一點一點地炸開。
葉初閉上眼，這一幕着實令人噁心。
所謂的犧牲，就是這程秀英身上的蛆蟲。
魔門也太窮了！
不，太噁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