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一個熟悉的人爬了出來。
“嗯……”幸哉是最晚昏迷的，也是醒得最早的，“發生了什麼……我怎麼忽然睡着了......”
太宰一步一步挪過去，捉住了他的手腕。
“有心跳，是活着的人。”他鬆了一口氣。
活的總比死的好。
“誒？到底發生了什麼——”幸哉摸到了自己壓着的人堆，還未清醒完全的腦子感到了迷茫。
瞳子也過來查看了一下他的身體狀況，很健康，比他們這兩個傷員健康多了。
越來越多的孩子醒過來了，就像他們只是久睡了一覺。
“這裏是哪裏啊……媽媽在哪裏......嗚嗚嗚……”
“冬彌！可算找到你了……”
“爹……你怎麼哭了……”
“沒事，沒事……要好好感謝瞳子小姐，瞳子小姐你們沒事吧？”
瞳子發自內心地露出一個微笑：“我沒事。”
“我一時半會兒也死不了。”太宰忽略了自己的傷口正在冒血，反正半妖的自愈能力異常強大，會好的。
這時候他更好奇另一件事情。
他蹲下來，去戳地上的那個白髮少年。
“喂，還活着嗎？”
太宰承認，他一開始覺得這少年有點像澀澤龍彥，不僅僅是長相，還有性格，冷漠，把他人的生命視作草芥，覺得世間很無聊，一切都以他自身的快樂服務。
而且看起來還很喜歡收集手辦。
可是現在有件事超乎他的預料了。
那些孩子居然還沒死。
“能動就不要裝死了。”
白髮的少年擡起破碎的臉。
嗯……這個破碎，是整張臉裂開的破碎，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裂縫，卻什麼也沒漏出來，一滴血都沒有了。
太宰小聲地吸了口氣，他忽然感覺自己臉也好痛。
“爲什麼還要留着那些人的性命？”太宰說着冷漠的話，趁着瞳子現在聽不到他講話開始大力吐黑泥，“對你來說，那些只是玩具對吧，那爲什麼還要留着他們的性命呢？”
“殺了也不要緊的吧？”
“什麼……？”
“啊……不會是腦子也一起裂了，傻了吧？”太宰話多得很，“我現在覺得你不像了，至少那個人沒那麼傻。”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白髮少年的紅眸空洞，裏面什麼都沒有。
他現在整個人都很像一個碎掉的琉璃娃娃。
“啊，看起來交流無用。”太宰站起來，暫時放棄了問話，還是給自己處理傷口吧。
“我只是......太無聊了......”地上的人忽然說了一句，“我想要有人陪我......”
他臉上的裂縫一點點擴大，漸漸地蔓延到胸口，兩隻眼睛失去了高光，看着可怕極了。
可他仍舊在念叨着：“時間，太久了，只是想……找個人陪我……”
“這個人是誰啊。”有不明真相的小孩問了一句什麼。
“他好可憐啊。”
......
太宰身上裹着繃帶，由於半妖強大的恢復能力，他現在已經沒什麼事了，只要不劇烈運動。
絡新婦坐在太宰身邊，華美的和服拖到地上沾了灰塵，她一點兒也不在意，只是鼓着臉頰發呆。
他倆坐在神社門口。
“我好難過。”
“我也好難過。”
二人在夕陽下瑟瑟發抖。
“爲什麼，爲什麼會這樣呢......”絡新婦小姐鼓着臉頰，眼眶發紅，說話有點含糊不清，“爲什麼看起來聞起來都那麼美味，卻不能喫呢？”
就在數個小時前，她趁着所有人沒注意，從暗處冒出來，終於抓住了她期待已久的美食。
雖然美食現在好像有點裂開了，但並不妨礙她喫下去。
她咬了下去。
嘎嘣。
是牙齒離開牙牀的聲音。
“嗚嗚嗚......我絕美的臉啊......我的牙啊......”絡新婦小姐坐在臺階上嚶嚶哭泣，用手捂住漏風的牙齒，“爲什麼那位大人的本體是紅寶石呢？我的食譜裏沒有寶石啊......”
“你只是失去了你的牙齒，”太宰同樣是失落的表情，“我失去的，是瞳子小姐的寵愛啊。”
瞳子實在是生氣太宰主動作死的行爲，給他包紮完傷口後，就再也沒有看過他一眼了。
“而且爲什麼瞳子小姐會收留那隻石頭精啊，難道她也是白髮控嗎......獸耳不可愛嗎......”太宰的耳朵耷拉下來，“毛茸茸什麼的纔是最可愛的，三無白毛有什麼好的！又冷又硬！”空氣裏瀰漫着檸檬的氣息。
時間回到數小時前，亂象剛結束的時候。
下一瞬。
一團鮮豔的紅跳了出來，衆人還沒來得及看清絡新婦絕美的外貌，她就已經急不可耐地露出一張血盆大口，用手抓着白髮少年破碎的身體，用力啃了一口。
這事態發展太過離譜，在場所有人都愣住了。
看到血和牙被吐出來時，大家仍舊是一副沒反應過來的表情。
在衆人不可描述的視線中，這臉蛋絕美的女人丟了魂一樣，在風中石化了。
“原來只能看不能喫......”
瞳子腦袋上滑下幾條黑線。
原來是個傻的啊。
“啊......絡新婦小姐，你的牙還好嗎......”太宰是離這場悲劇最近的那個。
“嗚嗚嗚嗚......我多年的夢碎了......”絡新婦那一口並非沒有效果，白髮少年受了更重的傷，變回了本體，現在是一塊傷痕累累的紅寶石。於是，絡新婦小姐只能抱着紅寶石哭唧唧，涼風中，臉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腫起來。
一陣風中凌亂後，瞳子纔想起來，她還有一大堆事情需要處理。
思考了片刻，她把所有人帶回了神社。
包括那塊傷痕累累的紅寶石。
太宰的看法呢，肯定是要斬草除根，徹底殺了就完事兒，趁他病要他命，補刀補到骨灰揚，這時候把紅寶石敲成碎末都行。
可瞳子還是沒有下手。
可能是因爲那些被抓走的孩子都還活着吧。
更可能是因爲她手頭上沒有工具把紅寶石敲碎，普通的工具又沒辦法對它產生傷害。用神樂鈴敲碎寶石，她覺得有點心疼自己的神樂鈴。
瞧瞧絡新婦小姐的牙，她可不想自己的神樂鈴也崩壞掉。
商量過後。
瞳子拿走了紅寶石。
太宰默默跟在她後面。
一大羣清醒而迷惑的孩子跟在太宰後面。
絡新婦失魂落魄地綴在他們一大羣人後面。
浩浩蕩蕩地回村。
於是就產生了太宰和絡新婦一起坐在神社門口的畫面，他們兩個被忙碌的人們短暫拋棄了。
“我好酸，我好想喫檸檬。”太宰一想到小孩子，臉就垮下來，“我討厭小孩子，小孩子是魔鬼。”
之前失蹤的小孩子，現在全聚集在神社，烏泱泱一片，吵吵鬧鬧惹人心煩。
“我要減肥，我要絕食。”
絡新婦和太宰的話題完全不在一條線上，但兩人聊得非常歡快。
“怎麼辦呢......瞳子小姐這次好像真的生氣了，以前再怎麼樣也不會不理我的。”太宰臉上露出一絲憂愁，“一定是我作死次數還不夠多吧，等瞳子小姐習慣了就好了。”
“我要大喫特喫，我要喫十個。”
“瞳子小姐救那些小孩子也就算了，爲什麼連那塊石頭也要救下來呢？果然我應該先下手爲強，直接挫骨揚灰的吧。”現在就連那個紅寶石，得到的關注都比他多，石頭至少還能被供養起來等恢復呢。
“可是牙好疼，沒法吃了。”
“好討厭啊，可是我得儘量當個好人。不當好人的話，瞳子小姐就真的不會要我了吧。”太宰撐着下巴碎碎念，“要不然，我暗中想辦法把那羣小魔鬼趕走吧，世界上妖怪那麼多，就算出事，也不會有人懷疑我的。”
晚風中飄散着黑沉的陰謀氣息。
吱嘎——
神社的門打開了。
“太宰。”瞳子出現在門後，表情冷淡，“喫晚飯了。”
“來了！”
陰謀的氣息忽然散去了。
太宰飛快跑了回去，只留下絡新婦小姐一個人坐在門口。
“原來......只有我纔是最慘的......”絡新婦捂着臉，喃喃了一句。
“絡新婦小姐如果不介意的話，也請進來吧，有些話想問您。”
此刻，雖然太陽已經落山了，但在絡新婦眼裏，瞳子身上就散發着彷彿太陽一樣的光芒。
作爲一個妖怪，她恍恍惚惚地走進了這間神社。
吱嘎——
神社的門又關上了。
這是一頓熱鬧至極的晚飯，數十個孩子擠在神社裏，碗筷不太夠，只能一批一批來。
嘈雜的聊天聲和飯香混在一起。
太宰沒有和小孩子們擠在一起，他乾脆捧着碗跳到了樹上喫。
扒拉了幾口，他忽然想起一個非常嚴肅的問題。
“瞳子小姐，這些孩子，你打算怎麼辦？收留嗎？”
“嗯，暫時收留吧。”
“哦......收留啊......”這點數量，也就一個孤兒院罷了。
太宰：爲什麼手中的飯，忽然就不香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