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大隋主沉浮 > 第213章:元家之野望
    秦州在執行郡縣制時,名叫天水郡,轄上邽、冀城、清水、秦嶺、隴城、成紀六縣,從秦州中部貫穿而過的渭水將全州一分爲二,使渭水兩岸形成寬谷與峽谷相間的盆地與河谷階地,遠離渭水流域的南北部,地勢開始向上擡升,層層梯田彷彿一道道跳躍的音符,一個個大小不一的村莊散佈于山巒溝壑之間,便是州治上邽城也受這種地勢的影響。

    上邽城位於渭水南岸開闊地帶,而後逐漸向南部山區逐漸擡升,城內建築以高大厚實的土磚房子爲主,一扇扇方格木窗貼着剪紙窗花,與窯洞有很多相似之處,處處彰顯出黃土高原特有的鄉土氣息。不過街上川流不息的人羣、趕着牛羊牽着駱駝的商賈、小商販此起彼伏的叫賣聲,還是令上邽城充滿了蓬勃生機的活力。

    秦州是元氏固有的勢力範圍之一,刺史府的建築風格自然與城中建築迥然不同,元善先在秦州當了三年長史,接着又去北方的涇州當了三年長史,然後通過元派的強大影響力將前任刺史擠走,使元善如願的調回秦州當刺史,他做滿一屆刺史以後,又主動降爲長史,再幹滿了三年,又升爲刺史,如此反反覆覆的操作,使他始終得以在秦州履職。在這漫長的時間之內,刺史府也被他擴建成城堡一般,雖然前宅保留了刺史府的風貌,可是後宅卻不斷向北方擴建。

    刺史府後宅大院連房洞戶、柱壁雕鏤、窗牖雅緻,美女男童充斥其間,整天歌舞不斷、晝夜無歇,簡直就是一處人間天堂。可是身在前院的人根本想像不到一道高大厚重的圍牆之後、茂密叢林之中別有洞天。

    此刻的後宅東跨院內,一株株色彩斑斕的翠綠、火紅、金黃名貴花木的葉子、花瓣隨風飄於閣上、灑於欄上、浮於水上。

    一個有着青黑色飛檐的樓閣之內,一座鑲玉瑗落地紫檀插屏座落在主人座位之後,溫潤古樸、沁色天然,顯見是極爲昂貴之物。坐於屏前幾後那位中年男子就是本宅之主、秦州刺史元善了。

    主位下方兩側擺放了案幾,坐席上都是姿色殊麗的美貌佳人。元善身邊兩側各有一名美女服侍着,左邊那名花容月貌的侍女酥胸半露,充滿了嫵媚明麗的媚惑之氣,此女名叫文竹,乃是元善衆多姬妾中最受寵的人。

    右邊的美人兒名叫蕭劍,她的着裝十分含蓄、淡雅,冰肌雪膚未露半分,眉心點了一朵嫣紅的梅花,烏黑亮澤髮髻除了一根翠綠鳳頭簪頭,再無其他裝飾,白嫩的俏臉雖然脂粉未施,卻顯得晶瑩嫩白、清麗絕俗。然而頜下凸起的喉結,證明這個“美女”實爲身穿女裝的男子,此乃元善畜養多年的男寵。

    元善穿着一襲月白交領羅衫,多年的養尊處優生活使他充滿了上位者的貴氣,遺憾的是那個鷹鉤鼻令他多了幾分奸詐之氣。

    說起來,秦州上下對於元善並沒有什麼惡感,這位反反覆覆在長史、刺史之間轉換的元使君,雖然沒有什麼過人的政績,但是他一直按步就班的做事,倒也能讓秦州緩慢的發展,這麼多年以來,他也在農閒之時修了許多利民便民的道路、水渠,難得的是他除了該收的賦稅以外,從來沒有巧立名目的禍害地方,也沒有立過一條苛捐雜稅的規定。

    不是他愛惜百姓和體恤民力、也不是他清正廉潔,而是他知道老百姓身上沒有什麼油水可榨、瞧不上那點蠅頭小利,他的膽大比其他的貪官污吏還要大,只因他貪的是朝廷之財。

    這位一直在秦州當官的元使君在第一任刺史的頭一年,正好趕上秦州大旱。那年的旱情其實並不嚴重,但是秦州薄弱的底子還是讓大部分百姓飢寒交迫。

    於是作爲一方刺史的元善理所當然的上表請求朝廷賑濟災民,他的奏疏文采斐然,將秦州並不嚴重的旱災渲染成赤地千里、易子相食的悽慘景象。

    其實這也是很多地方官員慣用的伎倆,一些在遠離朝堂中樞、窮山惡水之地當官的官員,在地方沒有什麼油水可撈,只要有機會向朝廷索要錢糧的機會,便無災報有災、小災報大災,最後有一半落到實處,已經算是相當清廉了。

    另外,地方官員喜歡乾的事情就是向朝廷申報工程建設,一旦朝廷批准下來,他們在建設之時只供民夫喫喝即可,其餘錢財盡皆收入囊中;當朝廷派官員前來驗收工程時,只要看到工程如期完成、質量也不錯,而且又沒有鬧出什麼人命,於是理所當然的通過了;就算驗收官員認真詳查,但他們面對的“民夫”,永遠是地方官員安排好的托兒,如此一來,朝廷哪裏知道施工的過程?

    元善也是這麼做的,他在旱災那年寫的奏疏到了朝廷之後,楊堅二話不說便撥付大筆錢糧賑濟災民。當時楊堅正忙着對付突厥汗國、急着治理南陳大地,哪有精力關注秦州災情?況且秦州離關中那麼近,他做夢也想不到元善膽敢在眼皮底下搞鬼。

    結果元善只是象徵性地發了一點賑米,大部分賑災物資都被他貪墨了。

    元善嚐到甜頭以後,第二年沒有災害也照報不誤,不知朝廷已經免去他們賦稅的百姓繼續上交賦稅,這樣一來,百姓繳納給朝廷的賦被元善截留了、朝廷撥下的賑災錢糧也被他截留了。

    他上貪朝廷、下貪地方,一時間肥得流油。

    秦州本來就是元家固有的勢力範圍,地方官員原本懾於國法,不敢貪墨什麼。可是一見刺史帶頭貪墨、膽子比天狗還大,他們又還怕什麼?

    固然有些官員想保持廉潔,但誰家沒有三災五難、誰家沒有貪財之輩?只要他們有個親人收了一點好處,那便元善最有利的把柄,使官員們想回頭都難了。

    元善也知道要維持這種局面,必須使手下都同流合污,所以他從來沒有想過喫獨食。一時間,整個秦州地方的官員全都成了貪污大網中的一分子,即便有些有良知的官員想要潔身自好,最終也不得不向貪官屈服。

    旁人都貪你不貪,誰與你共事?誰與你當朋友?而且升遷提拔全憑上司的考語和推薦,皇帝哪認得你一個基層官員?誰想獨善其身,就會遭到從上到下的排擠與非難。最終,秦州官員相互庇護,處於無官不貪的局面,要是沒有強有力的外來力量,根本就戳穿不了這個巨大的黑幕。

    御史們倒是依照規矩每年巡視秦州,可秦州上下串通一氣,再加上這元善以前把楊勇、現在把元派推出來做擋箭牌,因此這駭人聽聞的貪腐大案,竟然近十年都沒有人發現。

    此之以外,元善還與元家、秦州官員把秦州官糧倒賣給了吐谷渾;這一點,則是通過同樣盜賣官糧、軍糧的前任洮州刺史張峻;只不過元善比較幸運的是,他有強大家族、有強大的勢力網絡爲後盾,所以當朝廷徹查全國官倉之時,元氏藉助獨孤家的糧食、糧船,及時幫他把這個巨大的窟窿填補乾淨,而張峻遠在洮州,又沒有大勢力幫助,於是就轟然坍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