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大隋主沉浮 >第311章:李淵教子
    暮色蒼茫,鵝毛大雪飄飄灑灑,恣肆灑到唐國公府燈光通明的中廷花園之中。頃刻之間,天地便處於一派白雪皚皚的世界。

    荷花池畔的涼亭中早有僕人備好炭爐泥壺,又在周圍放上一道厚厚的簾子,使冷意消減了許多。地上也鋪了厚厚的墊子,隔絕了地上的寒冷。

    亭中有三人隔幾對坐。

    坐在客位上的獨孤整神情有些憔悴,他年底生了一場重病,差點就死在了冰冷的冬天之內,好在蕭瑒請來孫思邈爲蘭陵公主治病,恰好獨孤整此時病危,束手無策的御醫讓孫思邈來看看,於是獨孤家病急亂投醫,請孫思邈順道一醫,竟讓他妙手回春,將瀕臨死亡的獨孤整救活了。

    坐在他對面的,正是此間主人李淵,他提起火爐上的水壺,動作熟練的洗茶、泡茶、分茶,儀態恭謹無比。

    李淵自幼喪父,諸兄又紛紛夭折,使排行在後的李淵七歲便繼承了唐國公之爵,在他成長的過程中,得到先帝夫婦和舅舅們的極力幫襯,這才使李氏避免了徹底沒落的命運。

    對於自己僅剩的兩個舅舅,李淵異常恭敬。而坐在下首作陪的俊秀青年,則是李淵嫡長子李建成。

    獨孤整端起茶杯,看了看晶瑩翠綠的茶湯,輕輕的啜了一口,一股茶的香味縈繞在口齒之間,他嘆了一口氣:“那衛王到底是做了件雅事,這等清新雋永的茶湯,較之以往百味陳雜的茶湯,清新中蘊藏甘醇、平淡中透着雋永,真是恍如人生吶。”

    李淵凝視這自己面前的茶水,陷入沉默。

    獨孤整沒有去看他,緩緩品茶水,將目光望向風圍外荷池畔。

    自己的外甥自己瞭解,他相信城府極深的李淵即便受到皇帝重用,連升五級的成爲最耀眼的官場‘新秀’,可他必然知道叫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必然知道獨孤氏和竇氏的能量,也經受不了‘武川盟主’的誘惑,所以他並不擔心李淵像宇文述那般,最終成爲楊廣對付關隴貴族的利刃。根本就不需要自己去陳明厲害關係。

    只是兄長獨孤順因爲關隴貴族近來諸事不順,獨孤家在幷州的佈局慘遭重創,他擔心李淵經受不住權力的誘惑,最終背叛了關隴貴族,故而讓走了這一趟。

    亭外雪落無聲,印入獨孤整眼簾的是幾株迎霜傲雪的老梅,紅色的花朵在肆意飛舞雪中任意綻放,紅花燦燦,冰肌玉骨。梅花與雪花在明亮燈光下相映成趣,雖然距離稍遠,但是鼻端仍然彷彿有陣陣芳香迎面撲來。

    茶香梅香,不分彼此。

    良久,李淵發出了一聲長嘆。

    獨孤整收回目光,注視在李淵的臉上,發現外甥本就有皺紋的俊朗的臉上,又多了許多皺紋。

    歲月如水,誰都無法多挽留片刻。

    都老了吶!

    獨孤整想了想,又露出了一抹釋然的微笑。

    如水的歲月,又讓獨孤整對掌控李淵多幾分信心,只因李淵已經步入不惑之年,這個階段的男人處於一個上不上、下不下尷尬局面,若是李淵在未來的日子裏,失去獨孤氏、竇氏的暗中資助,很難在地方作出一番令人矚目的政績。沒有政績,就很難進入朝堂;復興李氏更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夢想。所以他今後只能依仗關隴貴族的影響力來實現自己的夢想。

    一旦形成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分你我的利益網,李淵以後想背叛、想退出也難了,否則,最先倒下的便是李氏。

    李淵對獨孤整說道:“人們都說楊集心狠手辣、兇殘暴力,,我最先還以爲他只是針對異族、針對敵人。我想一個二十左右的少年郎,能狠到哪兒去?如今從他兇殘的打斷武舉考官手臂之事來看,才知道傳聞並非是空穴來風,此人也果真是一個心狠手辣、無法無天之輩。”

    獨孤整對於李淵的說法,卻感到不以爲然,他捋須而笑:“叔德你長期生活在繁華穩定的中原內地,不經戰陣,確實難以理解衛王的心狠手辣,但我當過幽州刺史,我知道衛王如果不兇狠,他根本就震不住涼州四周的異族人。而異族人野蠻不開化,他們只認拳頭、不會跟你講道理,你的拳頭硬,他們就服你;如果你的拳頭軟弱無力,他們就會踩在你的頭上拉屎拉尿。即便有幾個異族人願意坐下來聽你擺道理,那也是被你打服的人。”

    李淵搖了搖頭,說道:“話雖如此,可是王世充等人的背後是宇文述,他這麼衝動的‘私設公堂’,明顯很不明智!”

    下首的李建成忍不住出訪反駁:“阿耶,我認爲衛王嚴懲王世充等人,不過是藉機發揮而已,表面好像是蠻不講理,實際他是另有所圖。”

    李淵知道長子在長輩面前,從來不會輕言表態,他忽然出聲反對自己,倒是讓李淵感到有些意外了,他笑着問道:“說說你的理由來聽聽。”

    李建成先後向獨孤整、李淵行了一禮,這才說道:“宇文述利用聖人的信任,大肆收受賄賂、干涉吏權,順他則升、逆他則免,早已惹得朝堂怨聲一片,而他的兒子宇文化及、宇文智及更是橫行霸道、惡名昭著。衛王痛打宇文述那幫走狗的舉動,定然博得滿朝喝彩、朝野歡騰。所以我認爲衛王此舉,或許得罪了宇文述,但卻贏得朝野上下、寒門武士的愛戴,他一點都不喫虧。”

    獨孤整微笑點頭,心中十分贊成李建成的分析,他坐正身子,侃侃而談道:“宇文述爲了一家之私,心甘情願的當聖人對付關隴貴族的屠刀,關隴貴族莫不視他爲叛徒、莫不將他恨之入骨。所以他唯一能夠依仗者,無非是聖人的寵眷罷了。但是聖人對衛王同樣寵信有加,絕對不會爲了王世充等貪官污吏處罰衛王,這次擅自嚴懲不法之舉,最後一定是不了了之,宇文述吃了一個啞巴虧、楊集得了人情和人望,最終倒黴的,便是身爲棋子的王世充等人。”

    “舅父所言極是。”李淵不想在這個話題上浪費時間和精力,他岔開話題道:“舅父,我聽說聖人將要在冰雪融化以後,東巡洛陽,您要伴駕隨行麼?”

    獨孤整搖了搖頭,冷笑道:“聖人視關隴貴族如洪水猛獸、視關中爲龍潭虎穴,又豈能在意我這個小小的平鄉侯?”

    對於楊氏,獨孤整可謂是恨到了骨子裏了。尤其是心狠手辣的楊集,更是被他視爲眼中釘肉中刺。

    若非是楊集,獨孤陀也不會死,而獨孤氏這些年行事低調、被元氏搶佔風頭,給人一種夕陽西下之感,但賀若弼事件過後,獨孤氏一下子又進入楊堅和楊廣的眼簾。在楊諒被平定以後,獨孤氏受制楊廣手中的罪證,在遷都一事上不敢有所作爲,導致關隴貴族領袖的地位、聲望大跌,與此同時,他們在幷州官場的勢力,也被楊廣藉機連根拔除,最終使獨孤氏的聲望、實力都遭到了慘重的打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