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看得人心裏,五味雜陳。
原來,當年石達開施壓,要求天王洪秀全處死秦日綱。
天王迫於多方壓力,不得不應允下來。
然而,秦日綱的單純和忠勇,天王全都看在眼裏。
人非草木,心裏惻隱翻涌。
最終,天王還是決定——
祕密釋放秦日綱。
選了一個容貌相近的死囚,偷樑換柱。
雖然秦日綱能夠躲過死劫,但天王卻提出了一個條件:
遠離天京,永遠不能回來。
兄弟親友,也自然無法再去聯繫。
秦日綱雖然心中不願,但爲了活着,只得含淚應允。
摘下自已一直隨身佩戴的傳家項墜,交給天王。
淚水盈眶。
求天王將這項墜,交給自己的妻兒。
將這傳家之寶,世代傳承下去。
天王也是頗爲動容,立即應允。
當晚,秦日綱便帶上貼身細軟,坐上天王安排的漁船。
沿江而下。
逃離天京,流離失所。
幾經波折,便到了如今的西梁山附近。
秦日綱目的明確,一心只想前往龍窩山。
原因其實很簡單——
早在秦日綱初獲封頂天侯時,便聽聞龍窩山是千年一遇的寶穴。
忙裏偷閒,乘舟策馬,親臨實地一看。
果不其然。
山頂的裸石,更是與衆不同。
秦日綱當即決定:就在這龍窩山頂,爲自己修建陵墓。
但由於當時尚未封王,僅居侯位。
規格制式,也不好太過鋪張。
只好在墓磚的選材上,精挑細選,以配身份。
然而,龍窩山畢竟交通閉塞,修建陵墓的難度也是極高。
耗費大量的人力物力,也依舊進度緩慢。
直至秦日綱被削爵“處死”,墓室也尚未徹底完工。
樹倒猢猻散。
建陵工匠們,早都已不知所蹤。
留下了這空空如也,尚未封頂的精修荒冢。
秦日綱無家可歸,思來想去,自然憶起這身後的居所。
歷時兩年,終於兜兜轉轉,來到了這龍窩山腳下。
尋了一處村寨,想要融入其中,開啓新的生活。
然而,破爛的衣衫,和邋遢的形象實在是太不討喜。
不僅被嚴詞拒絕,更是被無情驅趕。
秦日綱本就委屈滿腹,心緒鬱結。
這樣一來,更是萬念俱灰。
飢寒交迫,瘦弱不堪。
再加上鬱鬱寡歡,身體每況愈下。
自知時日無多,仰天長嘆一句:
“大勢已去,天欲亡我。”
撿了一牀破爛的鋪蓋,獨自一人,向着龍窩山而去。
憑着記憶,耗盡最後的力氣。
終於,找到了這空無一物的“老家”。
獨自一人,在這荒冢之中生活了短短數日。
最終,鬱鬱而終。
趙喆看完牆上所敘述的,着一段不爲人知的歷史,不由長嘆一口氣。
心裏百感交集,扼腕嘆息。
一代燕王,最後淪落到如此地步。
有家不敢回,妻兒不能認。
孤山荒冢,辭世長眠。
可心看着滿牆的文字,還有那墓頂的縫隙。
一邊搖頭咂嘴,一邊喃喃說道:
“這燕王也算是一代英雄。”
“最後落成這下場,確實是慘了點兒。”
說着,便向着牆角那骷髏的方向走去。
神色畢恭畢敬,蹲下身來,仔細打量着那骷髏。
已經無法辨認出,原本的顏色和模樣。
就在此時,可心突然咦了一聲,開口說道:
“嘿?”
“這還有小字兒!”
“以墨翠之眼,傳我後人。
他日定當認祖歸總,重興我秦氏宗祠!”
可心將那骷髏腿邊的小字讀完,思索片刻。
似乎準備將那骷髏挪開,看看是否還有其他字跡。
然而,就在伸出手的一瞬間。
一聲咆哮,從身後傳來。
“別動!”
只見秦淮的雙眼,幾乎佈滿了血絲。
額頭的青筋,不斷跳動着。
宛若離弦利劍,向着那骷髏的方向,飛速而去。
一把推開可心,怔怔的看着地上的字跡。
可心被秦淮這突如其來的暴動,給嚇了一跳。
一時間,怔在原地。
趙喆看着秦淮這反常的舉動,心裏也頗感喫驚。
然而,下一秒,心裏卻咯噔一聲。
秦氏宗祠。
墨翠之眼。
秦日綱。
趙喆的腦海之中,驟然躍出一個推測。
雖然自己也不敢置信,但眼前的種種跡象,似乎都已經表明——
秦淮,就是這燕王秦日綱的後人。
那一直隨身佩戴着的項墜,就是傳家之寶!
駭然,似巨浪,席捲全身。
趙喆默默轉過頭,看向陳默。
只見陳默的神色,似乎也頗有異常。
趙喆雖然並未開口發問,但陳默卻已經衝着自己,默默點了點頭。
擡起手指,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一瞬間,趙喆只覺得腦海之中的每一根神經,似乎都被緊緊揪住。
不敢想象,秦淮現在是如何的心境。
噗通!
一聲悶響,只見秦淮已經對着那骷髏,雙膝跪地。
額頭緊貼在地上,雙拳死死攥緊。
手背的骨骼紋路,還有血管青筋,都已經根根突起。
整個人都在微微發抖,不知是情緒激動的緣故,還是正在啜泣。
可心看着秦淮這一跪,終於,也恍然大悟。
雙目圓睜,嘴巴大張。
錯愕不已的看向趙喆和陳默,臉色十分難看。
趙喆立即擡手,示意可心回來。
遠離秦淮附近的範圍,給他足夠的空間。
可心努力放輕腳步,飛速撤回。
湊到趙喆耳邊,壓着嗓子,心有餘悸道:
“多虧我剛纔手慢啊......”
“不然四眼他不得殺了我......”
“現在這可咋辦,這可是倒了祖墳啊......”
趙喆看了看秦淮跪立叩首的背影,嘆了口氣。
也只能搖了搖頭,無法回答。
少頃,陳默終於向着秦淮的方向,走了過去。
蹲下身來,語氣極輕而緩,開口說道:
“起來吧。”
然而,這三個字,卻讓秦淮的情緒徹底決了堤。
不停地用拳頭,砸向地面。
咚咚的悶響之中,彷彿蘊藏着無限的懊悔與自責。
力道極大。
三兩下,骨節處便已經血肉模糊。
嘴裏似乎還在低聲哽咽,不住重複道:
“爲什麼......”
“爲什麼......”
陳默看着秦淮拳頭上,還有地面上的血跡。
眉頭輕蹙,深吸一口氣,淡淡說道:
“不知者不怪。”
“來了這,也未必是壞事。”
“起碼,你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