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我家國舅多紈絝 >第142章 大雅大俗
    張秀才身邊的那個瘦高個曾經在街上賣畫餬口過,他當然知道柳照影這是要幹什麼。

    “那、那個柳兄,這樣不好吧?”

    在這麼清雅的地方,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即便是論畫,也多有小廝在旁準備着香爐木案伺候着,大家喝茶賞景,順便交談品畫。

    而他們這麼幕天席地地搭個攤子出來,好像掛靈幡似地把畫都高高掛起來。

    這怎麼想都有點……羞恥吧?

    就連他這個曾經在大街上賣畫的人都有點不好意思,怎麼這個叫柳照的小兄弟這麼無所畏懼呢?

    小小年紀能修煉出這等臉皮,也實屬不易了。

    柳照影手上不停,邊說道:“鹿鳴宴上有說不能這麼做嗎?”

    “沒有是沒有,但……”

    “大雅大俗,既然沒有,大家同樣都是推薦自己的畫作,交流心得,何必拘泥於形式呢?”

    這幾人裏又有哪個能說得過柳照影的,她那一套歪理下來,大家聽起來似乎漸漸也覺得沒有哪裏不對。

    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經把個畫攤都準備好了。

    “苗四,開始吧。”

    一開始那個個子矮小、貨郎家出身的年輕人看了一眼周圍,見也沒人阻止他,就算再心不甘情不願也只好委委屈屈地聽了柳照影的話。

    他深吸一口氣,接着仰高了脖子,亮堂的嗓門就打開了:

    “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嘞,瞧一瞧看一看啊……”

    柳照影聽了滿意地點點頭:“不錯。再大聲點。”

    衆人:“……”

    更可怕的是她也不知去哪裏借來的一個梆子,配合着苗四的聲音一下下敲着,聲音脆亮,讓人不注意也不行。

    一時間所有的目光都被吸引了來。

    “他們在幹什麼?擺攤的嗎?”

    “也是來論畫的吧,可怎麼行事這般粗鄙!把鹿鳴宴當成什麼地方了!”

    “八成是見沒有人理會譁衆取寵呢。”

    四周無數的議論探討聲響起,那些人的目光就像刀子一樣刷刷地刺到衆人身上。

    張秀才手裏正晃着掛起來的一幅畫,是他自己所做,但是此刻他寧願根本從來沒畫過這幅畫,他想把臉藏在畫紙後面。

    好丟人啊。

    畢竟是讀聖賢書的人,這些年輕人雖然出身地位不高,可也一向把禮義廉恥看的重,面對越來越多的圍觀和嘲諷,自然臉上也開始掛不住,青一陣白一陣的。

    柳照影卻不怕,對圍觀的衆人揚聲道:“各位,既然這裏是畫會,那就得許人切磋技藝、展示自我,我們幾人都是備考的畫學生,不才與會,懇請各位師兄們指點,要來比試比試的也可以。”

    她還指着那準備好的幾張畫案,完全一副要現場跟人較個高下的打算。

    她這個架勢,很難讓人不聯想到街邊賣藝打擂臺的,一言不合就是切磋切磋,戾氣甚重。

    這是鹿鳴宴,哪裏會有人理她,一時間各種議論和目光只是更多更強烈罷了。

    張秀才欲哭無淚,偷偷扯柳照影的袖子:

    “柳兄,算了吧,我們、我們別這樣了吧。”

    “還不夠呢。”

    柳照影安之若素,只是這麼安慰他:“再等等,就快了。”

    反正這些人自詡君子,看她再不爽也不會衝上來把她趕走的,頂多就是翻着白眼對她說幾句不痛不癢的話。

    她在乎嗎?

    柳照影朝張秀才笑了笑,繼續自顧自重複之前的那些話,並且還不忘記敦促苗四等人不要停下來。

    ……

    鹿鳴宴上,如同方清儀這樣的人自然不可能像逛集市一樣和衆多畫師、畫學生交談來往,今日他正由南畫院的畫學正陪同着,連同幾位朝廷官員一起在清涼山最高處的雅閣中休息,這裏有官差僕從看守,尋常人也上不來。

    方清儀正和自己旁邊一個官吏說話,本來正在談畫,他皺了皺眉,似乎略微有些不耐煩,莫名開了一個話頭:“大人剛纔說的,是這清涼山附近真有一個玄逸觀?”

    那官吏“啊”了一聲,有點反應不過來:“是、是啊……不過不是清涼山上,這裏一片好幾座大大小小的山峯,玄逸觀也不大出名,方大家想去拜訪?”

    不就是個尼姑庵嗎?

    尋常也沒什麼香火,只是給一些女眷帶發清修的地方,若不是他妻子之前說起,他都不知道這金陵大大小小寺廟道觀裏還有這麼個不起眼的地方。

    方清儀沒應他的聲,似乎在思索什麼問題。

    這個當口,又有別人來敬茶了,口口聲聲喊着方大家。

    方清儀素來就厭煩和這些人打官腔,早已經客套來客套去地不耐煩了,一點面子都不想給對方,將茶杯往桌上一放就側頭看向了窗外。

    正巧這時候他就聽到了窗外傳來的一聲聲的梆子聲,方清儀便問身邊的江謹謙江學正:“這是什麼聲音?”

    江謹謙也不清楚,便打發一個小廝去看看。

    此時參與鹿鳴宴的大多數人都被柳照影他們吸引去了目光,小廝很快就回來稟告了看到的情況,說是有幾個年輕人在底下襬了攤子攤開畫作要叫人品鑑、挑戰呢。

    方清儀有些不可置信,竟然有人會在這樣的地方做那樣的事?

    江謹謙是畫學正,也是南畫院的當家人,但他素來是個老好人,爲人和善,之前出了陳正道那事他也頗爲自責,還差點引咎辭職,遇到這番情況,聽了小廝的稟告他也只是說:

    “大概是哪個不懂規矩的年輕人帶頭的,年輕氣盛不識大體,讓人勸兩句送出去吧,別讓大人們看了笑話。”

    方清儀卻說:“此般作爲,大概就是特地要引人注目,我去看一看。”

    說罷就起身,要小廝帶路。

    江謹謙幾人也沒有辦法,只能跟着前往。

    而幾乎是在見到柳照影的第一眼,方清儀就認出這個人了。

    那天在茶樓裏的匆匆一瞥,他也不知那兩個有斷袖之癖的少年怎會給自己留下這麼深的印象。

    其中那個身量矮一些、瘦弱些的,不就是眼前這一個?

    方清儀看着柳照影,心裏的厭惡之情就慢慢升騰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