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我家國舅多紈絝 >第212章 到底是誰
    本來季槿適才就要過來的,可臨時出了一些意外耽擱了片刻。

    他靜靜地看着柳照影。

    也許人和人之間總有些莫名的感應,他只覺得堂下這個年輕人看着與他年齡相仿,長相是雌雄難辨的秀麗文雅,氣度也是難得一見的沉靜大方,讓他不由心生親近之感。

    但他又深知人是不能憑藉自己的好惡來判斷一個人的,這是行軍之人的大忌,因此對於適才的說辭,他兩方都不信。

    這人既然自稱是姐姐的故舊,他也不介意給他一次機會試一試,如只是藉此機會來攀附的,他會讓他吃不了兜着走。

    狄婆婆力薦的小黃畫師面如菜色,他大概也知道自己那幅女鬼畫拿出來,上面這位怕是要翻臉了,再去看狄婆婆,和他一樣的臉色難看堪比畫中女鬼。

    他本與狄婆婆是遠房親戚,多年也沒怎麼來往,近段時日偶然聯繫上了,狄婆婆說自己現在很得臉,深受器重,季家現在要找個畫師給過世的仙惠郡主畫畫,交由她來選,她知道了自己會畫畫,兩人便商量了攬下這樁差事來,豐厚的報酬各自一半。

    這小黃畫師見狄婆婆如此有臉面,哪有不應的。

    可是現在一看,這季家的少爺雖然年輕,可哪裏是好糊弄的,這老太婆貪財,真是坑死自己了!

    到了這一步,卻由不得他了,他只得在季槿警告的目光下上前去再在季槿面前畫一幅仙惠郡主的畫像來。

    約莫一盞茶後,兩人作畫完畢,季緣將兩幅畫擺到了季槿面前。

    季槿原本端着茶杯,見了那小黃畫師的畫,差點一口茶出來,額邊青筋直跳:

    “你說這是我姐姐?!”

    季緣湊臉過去一看,好傢伙,畫上女子一張臉上紅紅綠綠的,比剛纔他畫的那幅還要像女鬼,就差一副獠牙了。

    這會兒季槿哪裏還看不明白,只一拍桌子這小黃畫師就快嚇哭了,忙要辯解:“不關我的事啊,季將軍,是她、是狄婆婆說的,她說我這畫的跟仙惠郡主一模一樣,我又沒見過郡主,我怎麼會如此折辱她呢?這都是根據狄婆婆的描述畫的啊!”

    季槿憤怒的目光落在狄婆婆身上,狄婆婆也趕緊跪下,哭號起來:“老身冤枉啊,少爺,老身又不懂畫,只是口頭描述,分明是這畫師坑害老身,少爺明察啊!”

    兩人因貪念而建立的聯盟在一息之間就土崩瓦解了,並且爲了摘清自己還開始狗咬狗。

    狄婆婆本就粗魯,吵起架就容易情緒上頭:“放你親孃的屁,你不說你本來就是畫冥畫的,不是畫小鬼就是畫牛頭馬面,什麼人到你手裏都是吊死鬼長相,你還敢把屎盆子扣我頭上!”

    “明明是你非要我來參選,說得了酬金與我對半分,否則我何必來蹚這渾水!我就是隻會畫鬼怪,你非要我來畫這個……”

    柳照影看着這兩人唾沫橫飛地吵架,心中滋味一言難盡。

    原來這小黃畫師把自己畫成女鬼樣子,當然這一次給季槿看的是上了妝的女鬼樣子——人家也不是故意的,人家本來就是喫這口飯的。

    過分的還是這狄婆婆,真是損到家了。

    季槿氣得一把砸了手上的茶杯,但礙於此時不好發作,只能吩咐季緣:“把這兩人給我拉出去,狄婆婆卸了全部差事,等母親回來發落她。”

    兩人被拉出去時還吵的兇,要說延州的民風也確實如此,明明大家都不好過了,架還是要吵完的,要不是被拉着能當場打起來。

    季槿叫季緣把小黃畫師的兩幅女鬼畫都拿去燒了,心裏只覺得晦氣萬分。

    他今天就沒有遇到一件順心事。

    柳照影倒是不在乎,反而笑道:“季小將軍,看看我的吧。”

    季槿依舊黑着臉,倒是在她這似笑非笑的語氣中聽出了一分……寵溺?

    真是見鬼了。

    柳照影把自己的畫展開,季槿看了一眼卻怔住了。

    畫中女子正在舞劍,身形輕盈,宛若游龍,因時間倉促,畫中人的五官並未多着筆墨描繪,但是寥寥線條,季槿卻覺得勾勒出的人像很是熟悉。

    無人知道他內心的波濤洶涌,甚至袖子下他的指尖都在微微顫抖。

    可是畫像再傳神,也不足以使他受到這般震撼。

    他目光真正所落之處,是畫中的主角,一隻臥於舞劍少女身側的白貓。

    這隻貓彷彿纔是這副畫真正的主角。

    季槿的記憶被帶回遙遠的童年時代,他小時候機緣巧合下收養過一隻十分聰明的白貓,取名採梅,這隻貓通體雪白,卻只有兩隻前爪是黑色的,好似踩進了煤灰之中,他就直接叫它踩煤,後來還是姐姐替它改的,說它的爪子像梅花,便叫採梅更妥當。

    採梅陪伴了他們很長一段時間,比起季槿這個主人來,它更喜歡季如蕙,見天地粘着她,惹得他幼時常常喫醋。

    後來採梅去世,他傷心了很久,那是他這麼近地感受到了死亡,季如蕙帶着他親手一起埋了採梅,也是她告訴自己:死亡並不是永遠的離開,那只是另一種形式的陪伴。

    季槿覺得自己真正長大也是從那時候開始,他一直記着姐姐的話,後來的人生中,他始終與死亡走得這麼近,送走了父親、大哥,乃至姐姐自己,他都一直用這句話支撐着自己。

    他知道畫中的這隻貓就是採梅,即便過去這麼多年,他也從來不曾忘記過它的樣子,世上沒有第二隻貓,會是他的採梅。

    他覺得眼眶泛上一層難以壓抑的酸意,但是理智又告訴他,面前這人絕對是故意的。

    他這麼準確地、敏銳地,用最直接的方式擊準了他心底最柔軟的地方。

    就算是姐姐的朋友,他爲何會知道這個?

    如此漫長的記憶長河裏,採梅實在微不足道,它是季槿心裏的種子,可是它真的太渺小了。

    就連季如蕙本人,若要交代遺言、託付親人,也絕對不會特意提及這樣一隻貓,和他們童年時這段回憶。

    眼前這個人……到底是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