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感柔若絲綢,可要摸摸看?”建文將小黑貓送到七裏面前,七裏皺着眉頭跳開。原來忍者最大的天敵莫過於貓,他們精心策劃的潛藏計劃往往會因爲一隻不小心闖入的小貓而失敗,是以七裏從小被教導遠離這種看似無害的小動物。
“二位是新來的,想必有所不知。”老何見氣氛緩和了,趕緊指着銅雀給兩名門官介紹,“這位爺可是騎鯨商團的銅雀老爺,海上鼎鼎大名的人物。當初咱蓬萊初建時,多得這位老爺的資助,待會兒破軍大王見了他也要屈尊作揖的。你們今日能見他一面,已是前世修來的造化,如何還敢攔得?”
“但若是放他們帶着武器進去……小郎君那裏……”兩位門官聽說眼前這瘦小的高麗老頭竟是這般人物,也有些躊躇,只是想到管領他們的頂頭上司兇悍的樣子,又不敢就此放行。
老何一拍胸脯:“但有甚事,都包在我老何身上。小郎君雖說執法森嚴,總也要賣我老何幾分薄面,更何況銅雀老爺和他帶來的人都不是外人,你們爲難什麼?”
兩個門官知道老何是破軍跟前的老人,他既然說無礙,大約就無礙。二人對視一眼,齊齊地朝着騰格斯躬身道歉。騰格斯繼承了草原人喫軟不喫硬的個性,見兩個門官先服了軟,趕緊也躬身給兩人行禮。
兩位門官一起回身去推身後的大黑門,兩扇鐵葉子包裹的木門足有半尺厚,看起來極爲沉重,在兩人用力推動下,竟“吱呀呀”打開了。一行人在老何的帶領下通過大黑門,騰格斯方纔見兩位門官推門極爲費勁,忍不住用手抓着一扇門晃了晃,才知道這門竟有幾千斤分量。他自恃力量超羣,除了貪狼還沒服過誰,但這倆門官力氣只怕不在自己之下,真要打起來,自己搞不好要喫虧。
騰格斯偷偷說與建文知道,建文也震驚不小,區區兩個門官已是如此猛士,不知破軍究竟是怎樣人物。
大黑門內似乎纔是蓬萊島真正的核心世界,厚木板鋪就的中心大道兩邊,更大更高的槓桿和大大小小相互咬合的鐵木齒輪半藏半露,永不知疲倦地工作着。白色的水蒸氣從地面上每一道柵門和裂縫散發出來,整座島上霧氣繚繞,氳氤在彌散的溼潤白汽裏,遠遠看去果然宛若蓬萊仙境。
建文想起曾經在書上看到過蒸汽驅動之術,也許蓬萊的機械驅動來自這種東西方皆有記載的古代技術?他將自己的猜測說給銅雀聽,銅雀對他的博學多知表示了鼓勵,又隱隱約約暗示只猜對了一半,這只是你能看到的,蓬萊的祕密還有很多。
越朝着島中心走,身穿不同制服的士兵越多,一路上見到了十五六種全然不同的圖案,他們都在忙忙碌碌地幹着與自己胸口圖案相符的工作。
“這些人簡直是螞蟻。”連七裏也讚歎起來,日本人的循規蹈矩、遵守條文在東亞是出了名的,可即使是最遵守紀律的日本武士團也難做到如此像螞蟻般的分工明確、井然有序。
“我家大王訂立了九九八十一條軍規,違反軍規從鞭笞到斬首不一而足。方纔我們所講的小郎君就是執行這些軍規的判官,他手下又有二十四名小判官,御衆甚嚴,誰敢以身試法?在這大黑門裏,敢於在路中間走的,大概只有貓了。”
“爲何蓬萊島上有這麼多貓?”這個問題是衆人一路上都想問的問題,這裏不但有太多的貓,而且貓的地位高到難以想象的地步,不但有專門的貓奴伺候它們,連軍人們也不敢碰它們一根毫毛。
聽到衆人問到貓,走在前面帶路的老何捂着嘴乾咳了兩聲,給他們介紹起來。貓是海船上最重要的夥伴,只有船上有貓,老鼠纔不會毀壞船上珍貴的糧食。蓬萊島收留了許多遇難船隻上的貓,也有些是蓬萊的艦隊前往各國時順手帶回來的流浪貓。久而久之,蓬萊島上的貓越聚越多,竟然成了座貓島。
老何說了那麼多,依舊沒說明貓爲何在蓬萊地位如此之高,還是銅雀悄悄告訴建文:“聽說破軍原本也出身富貴,少年時曾經落難被仇人追殺,靠着一隻老貓每日叼回食物纔沒餓死在山裏。後來破軍感念老貓的救命之恩,發誓要善待天下的貓,這事也不知是真是假。”
建文聽了心中一動,他想起自己的身世,破軍竟原來也有這樣的經歷?不由得產生了莫名的親切感。
大道盡頭是座結構簡單但高大的廳堂,廳堂木質的屋頂和柱子旁都趴着各種各樣的貓。
“籤廳到了,列位在廊下稍等,我去向判官郎君回稟一聲。”老何將衆人引到廳內的廊下木柵欄後稍待。木柵欄旁邊早有幾個異國裝束的人在那裏站着,看樣子都是等着見判官郎君的。
“判官郎君?”建文想起一路上不止一次提起這人,問道,“何大叔,請問這判官郎君可是一直說起的那位小郎君?”
“正是如此,我蓬萊島總島數萬人馬、數百船隻,周邊又有二十四衛所,每個衛所都有判官一名,那真是上船管軍士,下船判刑訟。二十四衛所判官都是由這位蓬萊島的總管判官郎君統率,乃是我家大王手下第一得力干將……”老何原本是個極健談的,建文這一問勾起了他的話頭,站着說個沒完,整張臉興奮得紅通通的,像是剛喝了半斤燒刀子老酒。
銅雀怕老何說個沒完耽誤事,趕緊上來用手推他:“快去快去,先稟報了,回來慢慢講。”
老何這才悻悻地閉上嘴,上廳去回稟。
籤廳的廳上和廊下中間雖隔着柵欄,相去倒是不遠。建文扒着柵欄,踮起腳尖朝廳上看,只見廳上兩邊擺着二十張桌子,有二十名文書模樣的人正在奮筆疾書抄寫文件。正中間是一道麒麟屏風,八名手執長柄刀的武士圍在四周,正中端坐着一位身穿中亞阿拔斯朝風格的精緻小甲、外披中式繡金紫色大氅的青年。這青年看年紀二十七八歲,身材中等上下,面色竟是很白皙,看來他就是所謂的判官郎君,之前說的面黑大概只是講他脾氣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