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四海鯨騎三冊全 >四海鯨騎2_第八章 文鬥
    “撲通——”

    摩伽羅號的船錨再次落入水中,在海面下捲起白色的氣泡。這錨身像是虎鯊的巨卵,遍佈螺旋狀的硬棘,它一降落到南丫灣外的海底,就努力地往砂石下鑽去,直到把半個錨身都緊緊地旋埋起來。

    連接錨尾的鐵鏈收緊,凶神惡煞的摩伽羅號朝向南丫灣又重新停泊了。天已經放晴,摩伽羅號巨大的鯊齒撞角撕裂陽光,把灣外的海域切割成兩個部分。

    在南丫灣雪白的沙灘上,已經高高矮矮地聚集了不少人在看熱鬧。這種不必在貪狼面前束手束腳的機會可以說是一生何求,全可算是託了建文的福。

    而在摩伽羅號上,貪狼大剌剌在一把椅子上端坐,端着一杯美酒,也不催促,只是在陽光下舒服地眯着眼,指端卻隱隱散發着鯊魚珠的光芒。

    泰戈得意地望着碧波如洗的海面:“的確是個適合釣魚的好天氣啊!”

    對面沒多遠的地方,建文道:“說吧,有什麼花招?”

    泰戈笑了一聲:“絕對是公平的比試。你我下海捕最多十種活物,魚蝦貝殼都行,以半個時辰的沙漏爲記,捕上來之後考教對方這魚的來頭。最後一個答不上來或是答錯的人,就算是失敗。”

    “還真是文比啊……”建文看着坐在遠處的貪狼,板着臉不說話。貪狼放任泰戈用這種玩鬧一樣的方式比試,顯然已經是把這事交給了泰戈。南洋裏的確有不少珍奇水族,有許多連好漁夫也不認識。

    “只能硬着頭皮試試了。”建文一邊說,一邊把外套脫了下來,活動活動筋骨——這冬天的海水看着充滿陽光,如果不活動開再下去,也只能抽着腳筋被撈上來。

    “這可是你自己提出來的賭中賭,你有把握麼?”七裏在一旁問道,“要不我替你。”

    聽到七裏的提議,建文心動了,只是不知道對方答應不答應,但這時,泰戈的聲音又響起來:“別急嘛,我規則還沒說完呢。”

    “這次比賽,二對二。一個抓,另一個認。你和那個東瀛小妮子一起,而我這邊,是我們兩個。這樣,就沒人能耍花招了。”

    泰戈說的另一個,就是一直站在背後的毛利,但見他挺胸走上前來,抖動甲殼,接着伸出左手,朝他們豎起那根變異的蟹爪狀中指——在建文看來,這是個很具侮辱性的姿勢。

    泰戈和毛利一看就是決鬥比武的老手了,對帶動圍觀羣衆的氣氛這一套駕輕就熟,哪怕是一場奇怪的“文鬥”。看着周圍水手們的歡呼聲,建文明白這根本就沒有自己選擇的餘地。

    文鬥即刻就開始了,有人把一臺琉璃的漏刻放在甲板上。這漏刻有四個臺階,墨魚汁在其中游動,最後在漏壺裏由一枚浮箭指示出時間。

    七裏和泰戈各抓了一個細網,背對背向前走兩步,各自走到了船舷邊。

    七裏都沒和建文商量一下,就擔當起了下海捕魚的角色,建文知道這是七裏一向的性格,心裏卻還是不是滋味。即使經過半年的漂泊歷練,他仍然無法改變自己是一個需要被保護的角色。

    但現在不是胡思亂想的時候,只見毛利伸出那根蟹爪,“啪”一聲掀動漏刻的閥門,就算是計時開始了。

    七裏和泰戈嗖地跳下船,岸上的人們見兩個身影落水,“嗚”的歡叫聲連成一片。

    一進入海水,七裏就看到周圍的一羣鯊魚懸浮在海水中,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就好像被下了咒定住了一般,只是鯊鰭微微擺動,以保持平衡。

    這些鯊魚素來聽從貪狼的指揮,就算是血腥的味道已經鑽得鼻子直癢,但只要貪狼不下令,它們也只能壓抑住自己殘暴的本能。它們就像藏身叢林的狼羣,既不遊弋,也不進攻,只是在海水中狠狠注視。

    但只要貪狼放鬆那個信號,所有的鯊魚就會衝過來,把目標撕成肉條。這是真正的服從,也正是貪狼的可怖之處。

    七裏移動手腳,朝羣鯊環繞的海底下潛。只要鯊魚不動,眼下來看潛水倒不是問題。七裏從小接受嚴苛的訓練,不管是水中潛藏還是戰鬥,都是一把好手,但就算她水性再好,畢竟也難以在水下閉氣太久,只能在水下游一會,再上去換氣,一來一回,也頗費時間。

    現在唯一的問題是,這片海域七裏並不熟悉,她幾乎只能找那些珊瑚、貝殼之類移動不便的水族,魚兒遊動太快,根本不是用這條網子能輕易抓到的,那些什麼鱸魚之類,雖然遊得慢,但又太過平常,根本難不住這些海盜。

    七裏並沒有猶豫,在第二次換氣後,徑直向着珊瑚礁的更深處潛了下去。

    在海底的深處時候,七裏忍受着壓力四處尋覓,終於在珊瑚礁的一端發現一條平平無奇的鰈魚,它正在張着嘴朝自己看,只是面目呆滯,好像是得了什麼病。

    七裏張開網子,向鰈魚遊了過去,但當她就快遊近時,忽然愣了一下:有一條熟悉的魚影在羣鯊之後悄悄閃過。?

    花剌子模帝國擁有一座彙集天下隱祕知識的圖書館,那就是它的都城邪米思幹。

    老薩滿第一次踏進這座被諸多禁忌與怨靈纏繞的古城——或者說古城的廢墟——是在它被成吉思汗的鐵騎攻破數年後。這次,他是作爲成吉思汗的使者,來找一位東邊來的“神仙”,丘處機薩滿。

    在老薩滿的記憶裏,自打作爲國師跟着大汗西征,他就好像一直在翻過連綿的頂着白雪的山,再也沒見到草原。但在這裏他見到了小於蒙古的草原,這令他心裏很舒服。他暗暗在心裏發誓,這輩子都不想再穿行在雪山裏,儘管那時的他還沒料到,這詛咒後來變成了奔逃藏身的讖語。

    無論如何,再踏過那片草原後,老薩滿還是在一座山的背面看到了邪米思干城。和他想象中的不同,那裏完全不像是一座將近兩千年的古城,卻滿眼是被拆毀的城牆與堡壘的遺蹟。

    站在駿馬踏成平地的城門口,老薩滿開始頭疼了。他拿手腕撐着太陽穴,咬着牙纔看清眼前的幻象,那是當年激戰的場景:幾十頭高大的戰象在城外蒙古兵的圍攻下倒地,砸起重重的煙塵;從蒙古軍隊中投射出的“希臘火”咆哮着衝向城中,整個邪米思干城被黑霧籠罩。城破了,戰火蔓延到城外,沿着如山的屍堆一路燃燒,那些戰象的遺體又被燒成巨型的灰黑色遺骨。

    老薩滿似乎看到這些遺骨正在一圈圈地繞着城踏步,不時仰頭悲鳴。他搖搖頭擺脫這些幻象,進城後看到那城裏的居民已經十不足一,可見當年攻城戰的殘酷。

    數年以來,城裏也許唯有兩個大人物沒有參與殺戮、欺詐和毀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