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四海鯨騎三冊全 >四海鯨騎2_第二十二章 百里波
    “不能出去?”建文覺得哈羅德的話沒頭沒腦,而且表情十分沮喪,好像剛纔的提議是個天大的難題似的。

    “爲何?咱們哥兒仨這都聚齊了。”騰格斯拍拍他肩膀,一貫的樂天態度。

    “你是想和這些居民告別?”建文又猜測着問道。

    哈羅德還未做聲,後面幾個白衣男女就已經迎了上來。此時建文才注意仔細觀察這些人,他們有五個人,三男兩女。個個樣貌平平,寬袍大袖,爲首的戴着高冠,旁邊的女人挽着荊釵,看起來不似平凡人家,但也不是什麼窮兇極惡之輩。

    白衣人們做了個引路的姿勢,哈羅德便示意他們跟上去,沒再繼續方纔的話題,彷彿剛剛只是他隨便發的牢騷而已。建文雖然不解,但看這羣手無縛雞之力的白衣人和哈羅德挺處得來,應該構不成什麼威脅。既然如此,不如先作停留,再細細與哈羅德商議,頂多就是讓小郎君多找幾天。

    打定了主意,建文也便不再猶豫,信步跟上。

    騰格斯拍了下王狼的頭,更是無所畏懼地往前走。

    一行人被白衣人帶領着往山中走去,對方說是要帶他們先去山間的仙館休息。

    建文聽聞此言擡頭向上看去。原來,他們要走上去的是此間的一座主峯,峯間環繞着一些建築,山腳靠近這汪池子,風景倒是得天獨厚。山腳下長着一些桃樹,花正開得如滿地雲蒸霞蔚,卻又生得錯落有致,並不像人工佈置的桃林。

    他們信步拾級而上,沒走多久,就見山巒聳立之間藏着有一片方形的堆土,前面通有一條甬道,其上還有幾十尊真人大小的陶俑,有兵有馬,都設了色上去,想是祭祀什麼用的。

    哈羅德又遞給建文一個千里鏡,這次是伸縮的。建文接過來向那裏看去,見那一個個人形俑都是面目鮮明,神情肅然,幾十尊俑竟有千軍萬馬之勢,在月光下排列得整整齊齊。雖然只是靜勢,卻像是在闊步行走般,正是風檣陣馬不足爲其勇,瓦棺篆鼎不足爲其古。

    爲首的白衣人道:“此爲大秦將士的制俑。當年我們被困在海上,就多虧了這些將士以死相救,才引得仙島接引。”

    他這麼一說,建文倒想起來一些往事。這種陶塑俑他以前在海淘齋見過,是一些商人從陝西老鄉那裏淘換來的。還說農間鋤地,會挖出這種塑像,只是人皆不識,把它們喚作瓦神爺,認其爲不祥之物,還有人說是旱魃的,把它們吊起來用馬鞭抽打。現在按白衣人的說法,竟都是大秦的兵士形制。

    一切看起來都很合理,但陶淵明在桃花源的故事也沒有這麼編的,現在建文只覺得這地方透出一股詭異。

    他張口道:“對了,還沒請教這位道長尊號?”他看這幫人古古怪怪,想問問他們到底是何來歷。既然說是仙家,總得有個師承吧?沒想到這個白衣人撓撓頭:“什麼是道長?”餘下幾個白衣男女也是大眼瞪小眼地疑惑不已。

    建文有些頭疼。這些人看起來的確不經世事,非僧非道,還是稱其爲方士更合適些。

    當頭的方士答道:“我叫百里波,不過此名已經沒什麼用了。現下我們五百人在島內修仙,有沒有名字並無太大關係。”

    建文覺得他們故弄玄虛,只是連連答應。其餘幾個人都沒說話,看來這人應該是大師兄之類的角色。

    沒想到這個百里波大師兄好像還沒說完,又昂着頭問其他幾人:“你們還記得自己的名字麼?”剩下的人都道“忘了,忘了”,旁邊的荊釵女子好像嘴脣微微一動,被百里波瞟了一眼,也不說話了。

    建文愈發覺得這個大師兄口口聲聲說自己是修道之人,卻看起來不是什麼善茬。

    幾人一路走着,王狼行得越高,越有絢麗的小獸小鳥被驚得往更高處逃,衆人也並不爲意。旁邊騰格斯則興高采烈地拽着哈羅德,口口聲聲說自己弄到一條靈船,說是比青龍船還厲害,只不過後來被神祕人拖走了而已,弄得哈羅德信也不是,不信也不是,還把一衆白衣人聒噪得大皺眉頭,彷彿這島從沒有如此熱鬧過。

    一路喧鬧間,來到山間的一處館舍坐定,四周倒是一派靜謐,可以看見底下那汪潭水閃耀着粼粼波光。

    百里波打了個招呼就先離開了,荊釵女子在建文眼前放了清水和果子,又在騰格斯和哈羅德前面也放了一份。建文見哈羅德這傢伙頭點得格外殷勤,那女子卻眼神無波,心中大奇——如果說七裏是淡漠中藏着三分熱腸,這女子臉上簡直連半分暖意都沒有。

    女子退下後,建文看着食器心裏直嘀咕,這冰涼的清水不會是在山裏採的露水吧?以前在宮裏,那些修仙煉藥的叔叔兄弟都沒這麼折騰自己的。再看騰格斯一副胃疼的表情,又不好意思從王狼背上拿喫的,尷尬至極。

    “此地連生火都不讓,咱家真是心都涼了半截。”

    聽哈羅德這樣叫苦不迭,建文悄悄問他:“這麼些天,你就吃了這個?”

    “當然非也。”哈羅德指指那些小獸小鳥奔逃的方向,又做個抹脖子的姿勢,建文心下就恍然大悟了,這傢伙敢在這裏開葷,也真是不怕神仙責罰。

    百里波再次出現的時候,朗聲打斷了衆人的交談:

    “可惜諸位來得不巧,霧裏看花,無法欣賞我仙島奇景。”這人說話亂七八糟的,好像他的成語典故反而是跟哈羅德學的一般。

    建文心裏一翻白眼,剛想說自己在外面都看了個一清二楚,卻突然覺得腳下又一陣震顫,水母的透明內壁好像蒙上一層水霧似地,看不清星星月亮。

    緊接着,一陣大霧在島內騰起。這次建文再次向島內望去,島內風光突然被一陣巨霧掩蓋了。但霧中隨後就亮起盞盞燈火,顯然裏面的居民已經有所準備。他正在納悶,哈羅德卻不知何時附在他耳邊,輕道:“這裏馬上就要變天了,閣下千萬小心。”

    只見那白衣大師兄衣帶當風地立在館舍前,道:“這霧無根無由,乃是本島自然生成的一股蜃氣。”

    白衣人一說“蜃氣”,建文便明白個大概了。這蜃氣在海邊倒是不罕見,經常是山巒樓閣現於雲中,彷彿是空中飄來的一般。他知道所謂蜃氣本來是掩映日光而成的一種幻象,不過歷代海客們傳說是海中有巨大的怪物在吐氣,沒準卻是歪打正着。

    “就是說,我們是在一個海市蜃樓裏面?”建文問哈羅德,哈羅德卻沒回答,而是嚴肅地盯緊霧氣瀰漫的方向。待那霧中出現一些人影,他“啊哈”地叫了一聲,指着那地方向讓建文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