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明白。”她眼神似笑非笑,“雲大公子這是玩的哪一齣”
雲安曜抿脣片刻,“微妹妹,我想我們之間,或許有些誤會。”
“沒有誤會啊”雲初微攤手,“你是雲家大公子,我是宣國公夫人,本就涇渭分明的兩個人,誤會在哪兒”
雲安曜嗆住。
蘇家宴會過後,他就知道雲初微伶牙俐齒,但沒想到,她損人的時候會這樣毫不留情面。
“微妹妹。”雲安曜想起了範氏之前對他的囑咐,當下也不生氣,依舊陪着好臉色,“從前是我瞎了眼,把一個外來人當成自家的對待而冷落了你,我知道是我不對,還請你給我個機會,我以後一定改。”
雲初微不爲所動,神色冷淡,“抱歉,我這裏從不回收親情,扔了就扔了,再回來的,都是我不要的。”
說完,放下簾子,吩咐車伕,“啓程。”
“微妹妹”
雲安曜站在後面,眼看着馬車越來越遠,他高喊了一聲。
雲初微再沒理她。
誠如她剛纔所說,她從來不回收那些個廉價的情誼,包括親情、友情甚至是愛情。
給你機會的時候,你非要打我一大巴掌,如今後悔了,想拿甜棗來哄乖
抱歉,我已經不記得你是誰了。
就算是對範氏,雲初微至今都還沒放下心頭的芥蒂,否則她早就喚她一聲“娘”了。
許菡聽說過雲安曜與雲初微之間不合的傳聞,但兄妹倆像今天這樣直接槓上,她卻是頭一回得見。
她是個聰明人,知道自己這個外來的沒立場去過問他們兄妹之間的事,索性一個字都沒有提及,轉而說起了旁的話題。
“國公爺去了這麼多天,不知可曾給夫人來信了”
雲初微想起臨行前赫連縉那一臉的欠揍樣,暗暗嚥下一口氣,點頭,“嗯,今天剛到第一封信。”
“西南邊境離京城很遠的。”許菡道:“國公爺如今想必還在去往戰場的路途上吧”
“或許吧”提及蘇晏,雲初微就會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己那天晚上做的夢。
數萬大軍,無一人生還,就連蘇晏都和敵軍同歸於盡了。
這一場大戰,他們雖然取得了最終的勝利,卻是折兵八百自損一千,全軍覆沒,歸來的,只有蘇晏的護衛蕭沐以及戰馬和戰袍。
她至今還清楚地記得,夢中的自己在聽到他的死訊以後一瞬間覺得整個世界都崩塌了,那種無力感,那種想把他從回憶中喚醒的強烈衝動,就好像着了魔似的,所有人的規勸她都聽不進去,只是雙手捧着他滿是鮮血的戰袍,一遍又一遍地喊着他的名字。
她在夢中體會到了何爲肝腸寸斷,何爲最無力的絕望。
許菡見到雲初微的面色漸漸沉暗下去,頓時面露緊張,“夫人,你怎麼了”
雲初微緩過神來,搖頭,“沒事,大概是昨夜沒睡好。”
其實不僅是昨夜,自從做了那個夢以後,她已經好幾天晚上沒有睡過安穩覺了,甚至於,她根本就不敢闔上眼,害怕一閉上眼睛,就會再次夢到那個場景,夢中的一切都會重來一回。
東陽侯府大門外。
雲安曜對雲初微的冷漠態度有些不滿,冷哼一聲,轉身走了進去。
迎面遇到準備出門的範氏。
範氏瞧着他臉色不大對勁,忙問:“曜哥兒,你這是怎麼了”
雲安曜想到雲初微,臉色越發不好看,“娘,我就說我給她道歉沒用的,你非得逼着我給她賠罪,這不,我剛剛在外面叫住她,說了多少好話,又讓她給我個彌補的機會,她非但不領情,還說什麼她那裏從來不回收親情,她也太狂妄了”
雲安曜話還沒說完,就被範氏一掌打在額頭上,“你這混小子,胡說些什麼”
雲安曜惱怒,“我哪有胡說,剛纔我是真的拿出誠意給她道歉了,結果碰了一鼻子灰,娘,這種事往後我可再也不幹了,你別逼我,否則我要翻臉的。”
範氏蹙着眉頭,“你連對自家妹妹都這樣沒有耐性,將來還怎麼對自家媳婦”
聽到這一句,雲安曜原本怒意滿滿的臉色頓時變得古怪起來,他似乎是頃刻之間想到了什麼,匆匆與範氏打了個招呼就朝着大門外飛奔而去,吩咐門房小廝,“快些給我備馬。”
範氏追在後面連喊了幾聲,奈何雲安曜速度太快,一騎上馬就跟離弦之箭似的快速沒了影,哪裏還能聽得到範氏的話。
“這小子。”範氏頭疼得捏着眉心,“也不知道那腦子裏成天都在想些什麼。”
貼身嬤嬤道:“剛纔大公子一聽到太太提及他未來的媳婦,大公子臉色就有些不對勁了,老奴覺着,八成與這個有關。”
範氏雙目一亮,看向嬤嬤,“你的意思是,曜哥兒已經有了意中人”
嬤嬤點點頭,“以老奴的經驗來看,八九不離十了。”
範氏心中大喜,“太好了,我如今最操心的就是這小子的婚事,要是真有了中意的,對方樣貌品性和家世都不錯,那麼這樁婚事我也樂見其成,畢竟我一天天的上了年紀,這想抱孫子的心思是越來越強烈,上次回孃家看到我大兄弟的小孫子,那小胳膊小腿兒可愛的喲,看得我心頭別提有多羨慕了。”
嬤嬤笑道:“大太太生來富貴命,還怕沒有兒孫福嗎大公子的樣貌,那是頂尖的,品性也不壞,只要他想,等着嫁過來的姑娘怕是能排到城門外去。”
範氏聽罷,又陷入了惆悵,“話雖如此說,誰知道他整天都在想什麼呢,萬一來個門不當戶不對的,就算我同意了,老太太她能樂意嗎指定得氣得連夜從祖籍往京城趕,到時候,少不得又是一通鬧,咱們這個家呀,好不容易清淨兩天,我可不想再回到以前那種烏煙瘴氣的日子了。”
雲初微到達赫連雙設宴的地點時,已經有不少人在場了。
赫連雙這個東道主,赫連睿與赫連鈺都在,赫連洵沒來,赫連縉還沒到,另外還有一個穿得厚實的女子,臉色看起來有些蒼白,她約莫十五六歲的年紀,模樣生得周正好看,比起許菡的乾淨純然,她身上多了幾分輕靈嬌弱,卻嬌弱得恰到好處,不做作,卻讓人有一種很想把她摟在懷裏呵護疼愛的衝動。
雲初微此前並沒見過這個人,所以當下叫不出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