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未語屏住呼吸,又見到那人取來膏藥往雙腿的疤痕上慢慢塗抹,與雙腿截然不同,那雙手骨節勻稱,修長白皙,十分好看。
一雙養尊處優的手,一雙充滿了悲劇色彩的腿,看來這是個很有故事的人呢
江未語拉回視線,暗暗祈禱他快些出去,否則自己撐不住了,要知道她保持着同一個姿勢整整一晚上,連個身都不能翻,有多難受可想而知。
然而對方半點沒有要出去的意思,擦完藥換上新袍子,慢悠悠地倒了杯茶,江未語還以爲他要喝茶,哪曾想,手一揚直接往她這個方向潑來。
江未語被潑了滿臉的冷茶,來不及閉合的嘴巴里也灌了一部分進去,忍不住咳了起來。
外面的人聲音晴冷如霜,“還不出來,打算讓我親自請你”
這聲音這聲音竟然是陸修遠
江未語暗罵一句倒黴,順着溼滑的地板狼狽地鑽出來,慢慢站起身活動了一下筋骨。
見到是她,陸修遠眼底劃過一抹驚訝,但很快就消失不見,不管是面上還是那雙眼睛,平靜到讓人心生懼意。
“陸陸少爺。”江未語抱着包袱警覺地站往一邊怯怯喚了一聲。
直到現在她纔想明白,這艘船是陸家的私人船,難怪昨天晚上會有那麼多人在上面打掃,再觀這房間,當真是奢華雅緻點塵不染。
能有得起如此排場的,除了陸家不做第二人想。
“什麼時辰進來的”
都是“老熟人”了,陸修遠不玩那些客套的,直截了當地問。
“昨夜。”江未語垂下腦袋,想起孫嬤嬤的死,眼圈不受控制地紅了,卻止步於此,並沒有哭。
“這麼說,那些殺手是你引來的了。”陸修遠直直望過來,看得江未語頭皮發麻。
“是。”她如實回答,同時心中苦笑,在陸修遠這樣的大人物面前,她卑微渺小如塵埃,撒謊又如何,他能在眨眼間就查出真相來。
要想活命,最好別在他跟前耍花招。
陸修遠好看的手指毫無規則地敲了敲桌面,緩緩說:“我船上一十三個家僕因你的到來死了一半,說說,這筆賬怎麼算”
江未語驚了一下,喃喃問,“死了一半嗎”
“屍體還在下面停放着。”陸修遠指了指窗外,“包括你那位嬤嬤,要不要下去看看”
江未語當然想下去看嬤嬤,可是一旦去了,就等同於默認了這筆債。
七八條人命,陸修遠一旦較真起來,她怎麼賠得起
“對不起。”想了半天,她似乎也只能說這三個字了。
“一句對不起,可頂不了那麼多條人命。”陸修遠神情寡淡。
江未語有些無措,“可我沒錢,總的也只有一條命,你就算殺了我,也還不了他們的命。”
“殺你”陸修遠冷笑一聲,“依我看,不如把你交給官府查辦的好,省得我費勁。”
江未語臉色一白,“陸少爺,我不能去官府,還望您大人有大量,只要不把我交出去,你讓我如何,我便如何。”
她很清楚,以陸修遠的本事,要想掩蓋這樣一樁命案,輕而易舉,關鍵在於他願不願意給她一條生路。
“讓你如何你便如何”陸修遠細細品味着這句話。
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哪怕知道他很可能會趁機開出讓她無法接受的條件來,此時此刻她也沒有選擇的餘地,咬咬脣,“是。”
陸修遠目光落到她狼狽的小臉上,端詳了好久,然後垂下眼睫,聲音淡而輕,“陸家缺個大少奶奶,你來補上。”
江未語瞪圓了眼,“我”
就她這身份開玩笑吧
“怎麼,不願”
這種時候,還有第二條路供她選擇嗎“不是不願,是覺得陸少爺玩笑開過頭了。”
陸修遠道:“不成爲人上人,你怎麼可能逃過官府的通緝”
江未語抿脣,事實的確如此,昨天晚上陸家那麼多人因她而死,陸家不追究那是陸家的事,但官府不可能放過她這個罪魁禍首。
這一刻,江未語深切地感受到權勢的重要性,沒有後臺,哪怕你再有腦子,最終也頂不過別人的一句話。
一句話能讓你死裏逃生,一句話同樣也能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自然是因爲江未語和梁思雨走了陸清綰和邰芷雲的老路,雖然發展不太相同,不過性質都是一樣的,陸修遠與易白不同,易白因爲難堪的身世選擇逃避,眼不見爲淨,而陸修遠選擇改變,他想通過自己的雙手改變江未語的命運從而改變結局,算是讓自己在母親那件事上傷得千瘡百孔的心得到一點點的慰藉。
畢竟陸清綰的事,不管是給他還是給阿白造成的傷害都是三言兩語說不清楚的。
“你該感謝你有一手好廚藝。”多餘的話,他一個字都不願意解釋。
江未語心想,陸家這麼大的家世,恐怕光是京城府邸的頂廚就有十幾位了吧,她這種半吊子廚娘的手藝也能得他喜歡
不給她多餘的問話機會,陸修遠看了一眼旁邊刻了時辰的沙漏,“你時間不多了。”
“我答應你。”江未語鼓起勇氣道。
趨利避害是人之本能,這種時候,莫說給陸修遠當夫人,只要能逃過官府的追蹤,給他當丫鬟她都樂意。
面上無喜無怒,陸修遠站起身,“走吧”
江未語猶豫,“我這樣出去,不會被官府的人發現嗎”
陸修遠道:“只要你一天是陸家大少奶奶,官府的人就一天不敢抓你。”
江未語終於鬆了一口氣,伸手攏了攏頭髮,又胡亂抹把臉,亦步亦趨地跟在陸修遠身後踩着舷梯走下去。
碼頭上因爲出了事已經被封鎖,十幾具被白布覆蓋的屍體整齊停頓在前面,有陸家家僕的,也有昨天晚上刺客的,蘇州府衙的衙差在一旁看着。
江未語小心翼翼地看了那些衙差一眼,見他們並沒有要抓捕她的意思,這才邁開步子追上陸修遠,問:“孫嬤嬤在哪”
陸修遠伸手指了指其中一具屍體。
江未語三兩步走過去蹲下身,顫抖的手緩緩揭開白布,見到孫嬤嬤已經泡得浮腫發白的臉,她眼眶含淚,昨天晚上來不及哭出的眼淚這下斷了線地往下落。
從出府那年開始,孫嬤嬤就一直跟在她身邊,同時充當了教養嬤嬤和掌事嬤嬤,不管發生什麼事,總會第一個想到她,江未語怎麼都沒料到,孫嬤嬤會這麼快永遠地離開她。
抹了眼淚,江未語緩緩蓋上白布,咬着牙根恨聲道:“嬤嬤放心,總有一天我會爲你報仇雪恨的”
之前心裏還有些猶豫答應陸修遠,現如今,她很堅定了,就像他說的,只有成爲人上人才能隨心所欲做自己想做的事,才能讓欺辱自己的人一一嚐到報應的滋味。
“走吧”
陸修遠過來,低聲提醒她一句。
江未語問:“去哪”
陸修遠從上到下看了她一眼,“讓人給你做幾身衣裳。”
江未語尷尬地看了自己一眼,與陸修遠相比,自己的確是穿得寒磣了些。
“好。”她沒有抗拒,既然是對等交易,那麼他給她權勢與她方便,她便回以她整個人,至於心沒想過。
與陸修遠同乘一車回到鏡花水居,陸修遠馬上讓繡娘來給她量身裁衣。
江未語底子好,身段十分玲瓏有致,三天後換上華美衣裳時,把伺候她的那一衆人都給看呆了。
這樣精美的衣裙,哪怕是在江家的時候她都沒穿過,繡工精湛,針腳細膩,質地上乘,顏色與她的肌膚相得益彰。
面對衆人亮晶晶的灼灼目光,江未語一時有些不適應,面露尷尬,“是不是哪裏不妥當”
大丫鬟忙道:“少奶奶底子本來就好,再穿上這一身衣裳,那可真真是國色天香了。”
江未語嘴角微抽,她哪能擔得起這四個字,忙挑開話題,“少爺呢”
“在樓下等少奶奶呢”
江未語沒再耽擱,提着裙襬走出去,緩緩下樓,陸修遠聞聲轉過來的時候,看到盛裝打扮過的江未語,眼波微微盪漾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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