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毓賢妃絮絮叨叨囑咐着她能想到的所有點,姜念嬌只無比慶幸,自己還有一個待她如親生女兒一般的姨母。
雖然她並不認同姨母的有些觀點,但她還是很樂意收起她那身桀驁不馴,在姨母面前裝乖。
不過這和諧的氛圍,在提到一個人的名字時,便被徹底打斷了。
“嬌嬌,你回去之後也莫要再與你那後母作對了,縱然你討厭她,來日你們所處的時日也不多了。況且我瞧她也不是什麼大奸大惡之人。你的人生還很長,沒必要與她再過多計較。”毓賢妃最後突然交代了這麼一句。
聽到毓賢妃這話,姜念嬌卻是突然埋在毓賢妃懷裏不吭聲了。
她並非矯情,只是在得知於瑟和姜放早在母親尚在世時,便勾連在一起這事而心存芥蒂。
況且那些新仇舊怨涌上心頭,就算是母親在世讓她不去怨恨她也是做不到的。
而且那於瑟還真是具有矇蔽性呢,如今居然就連自己姨母都在爲她說話。
一想到那婦人虛僞的面貌還不知被多少人認做仁義,姜念嬌便覺心口堵的慌張。
毓賢妃也終於覺察到了姜念嬌的異常,她輕聲喚道“嬌嬌,你怎麼了?”
“姨母也是站在她那邊的嗎?姨母也覺得她是個好的?可如果她想害我呢!”姜念嬌從毓賢妃懷裏擡起頭時已經淚眼婆娑。
看到姜念嬌這副模樣,毓賢妃心裏只覺一陣抽痛。
那原本因爲年歲推移而緩緩結痂的舊傷疤,倒似是被姜念嬌再次揭開。
再度想起自己姐姐難產那日的情形,毓賢妃幾乎不敢直視姜念嬌的眼睛。
她攢緊了手心,若於瑟真是那樣的人,她自然輕饒不了她。
就像當年她未曾接觸於瑟那時一般,她可以肆意的去憎恨那個女人。
可每個人從來並非非黑即白,即使是那樣的於瑟倒也是個可憐人。
她並非因爲這憐憫而原諒了她,只是人活於世並非只有仇恨。
況且這仇恨於現在來說根本不能爲姜念嬌帶來一分好處。
畢竟於瑟纔是執掌內室的主母。
她只是希望姜念嬌能快樂的在這世上走一趟。她只是希望姜念嬌能有個真正愛她護她的夫君。
不要像她姐姐一般坎坷。
毓賢妃知道姜念嬌與於瑟向來不和,便也以爲姜念嬌只是與於瑟單純看不過眼,她輕拍了拍姜念嬌的背脊安慰道“若於瑟真是那樣的人,我自然第一個饒不了她。”
“只是嬌嬌,她如今到底纔是這姜家的主母,你這做女兒的若真貿然與她起了什麼衝突,喫虧的還是你自己。”毓賢妃柔聲安慰道。
知道毓賢妃還是站在自己這邊的,也知道她是在爲自己考慮,姜念嬌這才收了眼淚。
隨後述話一陣之後,姜念嬌便座着軟轎出了皇宮。
於此同時,那車伕只轉身對簾子內的人說了句什麼,隨後便見一身嫩黃衣裙,身如柳枝的姜芝怯怯如春日含羞花探出了半個頭。
待姜念嬌靠近後,她更是露出一個十分清淺的笑容“阿姊。”
隨後她便眼巴巴的望着自己,那無辜的眼神倒像帶着幾分討好自己,盼着自己與她能與說上一句話的意味。
然而縱然她再無辜,一想到她是自己父親與那繼母所生的孩子。
她便沒來由覺得一陣噁心。
若是從前她怕是早已與姜芝鬧得天翻地覆。
而且也絕不肯與姜芝同乘一車。
“大小姐,今日主母本來也打算過來接您的,只是老爺說夫人如今有了身孕,便沒讓夫人過來。”那車伕自然也知道這府裏大小姐與主母和她的女兒不和,此時連忙鬥着膽子出來打圓場。
“姜芝小姐見夫人身子不適,便主動提出來接您。”
這車伕顯然是在幫着姜芝說話,姜念嬌心裏十分清楚,若自己這般鬧起來,在這些人心目中便只會印象越來越壞。
雖然她過去從未把這些人的風言碎語當回事。
可也是自己的輕視所以一旦落難,自己很輕易便落入孤立無援的地步。
她是大小姐時,那些人因着她的身份,自然不敢做些什麼。
可一旦失去這層身份,那便是牆倒衆人推。
而她越作的厲害,反而越把自己那來路不正的繼母推向仁義的道德高地。
想到此處,姜念嬌原本冷着的面孔微微有所舒緩,雖然她面上仍不見一絲笑容,但她還是極爲冷淡的朝姜芝道了一句“辛苦了。”
姜芝卻似乎因爲姜念嬌的這句話而變得分外開心,雖然她是文靜性子,情緒也並不外露,但仔細看來那絲激動還是能從眼裏的光彩判斷出來的。
畢竟她入府這麼多年,姜念嬌與她說話可少有如此平心靜氣的時候。
姜念嬌的這絲轉變,看在車伕眼裏都有些出乎意料,他是個實誠人,只是覺得那姜芝小姐可憐,便忍不住爲姜芝小姐說了一句話。
誰知道大小姐居然沒有因此責罰自己,反而還領了姜芝小姐的情。
這是天上下紅雨了嗎?
姜念嬌自然知道她這輕巧的一句話會在人心裏掀起多大的波瀾。
人們最愛看的便是那些浪子回頭,惡人從善的戲碼。
正因爲他們之前對自己的期待值拔的無限低,如今她只要稍微轉變,人們的風向自然也會隨之改變。
她並不打算如於瑟一般將自己標榜成什麼活菩薩模樣。
故而在車伕愣神的時候,她只皺了皺眉頭,聲音冷淡道“馬凳呢?”
車伕這纔想起自己還沒爲姜念嬌架設馬凳,隨後他連忙跳下馬車,只將一條製成小板凳大小的馬凳放在馬車前。
直待着姜念嬌上了馬車,車伕這才駕着馬車往姜府的方向而去。
姜芝雖然一直是害怕姜念嬌的,但此時她顯然是極力的想與姜念嬌說話的。
這種狀況似乎從那日春時宴上之後便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