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牧嶼來之前,對於宋絮的武力值傳言也是有所耳聞的,所以他雖氣勢洶洶地衝上來就是一巴掌,但實際上也沒想到這手真能甩到宋絮臉上。
說實話來之前他都在腦子裏反覆演練了好多遍了,如果宋絮偏頭躲過,他就馬上換手再打;如果她後退,他就撲上去掐她脖子;如果她抓住了他的胳膊,就像她對他娘那樣,並且還想要還手給他一老拳的話……
那他就使出喫奶的力氣趕緊掙脫,溜之大吉,回去找個幾十號人再來壯壯膽氣!
孫牧嶼想的倒挺好,天知道他這費的腦筋比用在讀書上的都多呢,一晚上沒睡覺儘想這事了。可誰知,計劃趕不上變化,宋絮這拽的二五八萬的小娘皮,居然生生受了他這一掌,並且沒有任何還擊的跡象。
世上最無言的事情就是我明明寫好了劇本,誰知對方卻不跟着劇情演下去了。
孫牧嶼傻了。
孫牧嶼呆道:“你爲何不躲?”
宋絮不知道他內心裏有這麼多戲。
說實話像孫牧嶼這樣,手不能抗肩不能挑的文弱書生,她能一挑十還不帶喘氣的。
像剛纔孫牧嶼那自以爲力拔千鈞的一巴掌,在她看來也就跟蚊子叮一口差不多,臉上出紅印子是因爲她面皮薄,那點紅痕沒一刻鐘就得自己全消了。
宋絮不是小肚雞腸的人,也煩跟這等人磨磨唧唧,浪費精力。
她按捺下把面前這個人菜癮大的弱雞直接摁水溝裏一了百了的想法,拿出自己以爲相當和藹可親的態度說道:“孫牧嶼,我之前嚇唬過你母親,這一巴掌,就當我宋絮給你出氣了。咱誰也不欠誰的。咱們井水不犯河水,對你我都好。”
說完一段,宋絮還挺滿意,覺得自己這有理有據,引經據典的一通話,充分證明了自己不僅武就,也能文成。
但依着她一向的做法,給了甜棗,不能不來個巴掌啊?
索性,她眉毛一擡,又威脅道:“當然,我也醜話說在前面,你可別敬酒不喫喫罰酒,若是你再糾纏下去,”她撇嘴一笑,“之後會發生什麼,我可不敢保證。孫牧嶼,勸你三思,啊。”
孫牧嶼:……
這話說的,他感到臉上又被火辣辣扇了一巴掌!
這什麼人?啊?
脣紅齒白的小娘子,笑吟吟地語不驚人死不休,這做派,哪像個十幾歲的天真少女,分明是個匪窩裏出來的女流氓吧。
孫牧嶼好歹也是從小被按着頭讀書上進,人人都覺得他日後能考考狀元的,讀書人的派頭那是滿滿當當的。
別的不會,一口“之乎者也”那是扯得很溜,道貌岸然冠冕堂皇的話他會說,什麼“婦愚無知”“彪悍無德”,但他可以肯定,這些話在宋絮面前,一點兒用都不會有。
這人從頭到腳,就不像能用正經女子的條條框框束縛住的。
可真讓他像市井潑婦一樣,瞪眼跳腳,一口一個粗言穢語,那還不如直接殺了他來的爽快。
想罵,放不下臉;想打,又打不過。
孫牧嶼一口氣哽在胸口,腦袋上都要冒煙兒了,在裝暈倒保面子和真氣厥過去的交界處反覆橫跳。
宋絮見她恩威並施的一番話下去了,孫牧嶼卻跟死機了似的,站在原地乾瞪眼,什麼招也使不出來,不由得意興闌珊。
她擺了擺手,打算放過眼前這個小白臉的時候,一個細弱的聲音蚊子般地飛了進來。
“兄長?兄長你怎麼了?”
一個女子急急地跑上來,扶住要倒不倒的孫牧嶼,見他面色蒼白搖搖欲墜,不由得泫然欲泣。
孫牧嶼一撩眼簾,見是義妹宋蓮,心裏舒服了不少,連忙順着臺階就下:“不妨,爲兄只是風疾發作,胸悶氣短,稍事歇息就好。”
宋蓮道:“兄長自小身骨不似常人健壯,在家裏便是眼珠子似的看着的,將養了好多年才堪堪有些起色,如今怎麼,怎麼突然又犯了呢?”
這話說的,好像宋絮從小長在孫家似的,旁人聽去,那可真是一對相親相愛的好兄妹。
宋絮站在一旁,想看看宋絮怎麼怎麼把這齣戲唱下去。
果不其然,宋絮攆着帕子給孫牧嶼拍後背順氣,而孫牧嶼喫這體貼人兒噓寒問暖的,也慢慢“好”了起來。宋蓮這才扭頭,像剛看見宋絮這麼大人杵在這兒似的,驚訝道:“姐姐,你怎麼在這?”
說完不等宋絮回話,當然,她本來也不打算讓宋絮有機會自辯,她臉上表情瞬間由驚轉怨,捂嘴道:“莫非讓孫牧嶼舊病復發的人,就是姐姐?”
自顧自給宋絮定完罪後,宋蓮開始發作了,她還是一副怯弱的模樣,但說的話卻不然:“妹妹知道姐姐心是好的,只是脾氣衝了點,這個大家都知曉,就是回了村,父母長輩也從來是多有忍讓,村裏老老小小,姐姐說一,便沒有說二的。”
“我跟姐姐是血親,姐姐怎麼罵我都可以,最多被子裏流兩滴眼淚罷了,我從來不曾怨怪於姐姐,可,可在外面不比家裏,”宋蓮說着說着眼圈紅了,“姐姐一言一行,都是代表着宋家,可到外頭若是還像在家裏一樣無所顧忌,就是給一家人都招禍了。
“父母仁慈,對姐姐多有偏愛,即使姐姐在外闖再大的禍,對雙親多麼出言不遜,陰奉陽違,他們都能寬容忍讓,可,可我心疼他們。雖然我不是父母最心愛的女兒,但生養之恩不能忘,姐姐這樣對自己的父母親人,我,我看不下去!”
此時宋蓮一番哭訴,聲音雖細弱卻咬字清晰,言辭之懇切,語調之可憐,漸漸吸引了一衆學子的注意。
宋蓮見人都到齊了,暗暗得意,她在學堂里人氣頗高,有才女之名,深受學子們的追捧,有了這些幫手,她才能如虎添翼,讓宋絮狠狠地栽個跟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