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事情久遠，記憶就像沿岸的沙被海水般的時間一層一層不停沖刷，很多事情不斷被海浪捲到不知何處去了。
昨日才談起宋絮幾年前隨身攜帶的畫卷，聽那莊主描述和模仿的畫中人的打扮，蕭湛清都不曾在意，只是在意那畫中人是宋絮的什麼人。
因此刻的猜疑，這才觸發他去拾起幾個過往片段。
“今後你們便以此打扮。”座上的人說後對着兩邊的侍女一擺手，侍女們紛紛捧着手中的托盤到那些新進來的人跟前，將放着白衣、面具和身份牌的托盤交給女子而男子則是黑衣。
而那座上之人也是一副此般打扮，只是身爲男子卻是一身白衣，且衣料要好上許多。
見他們接過托盤，他沉聲道：“今後你們便不再是什麼農女村夫抑或是什麼鏢客、掌櫃，沒有醜美之分，沒有身份之分。”
“你們唯一的身份就寫在你們面前的身份牌上，你們的衣着打扮也都一併統一。”
白衣面具……
那不是他過往的打扮嗎？
如果說宋絮能與動物通話這一點和那人相似是巧合……
再加上宋絮說自己隨身攜帶的畫卷是撿到的也是巧合……
可宋絮一直追着和自己當年打扮一樣的莊主，說對方像自己的故人。
這總不可能還是巧合吧？
哪就有那麼巧合的事情？
只怕或許宋絮真的是那人。
那他可算是再見到她了，蕭湛清看着在前方喂禿鷲喂得歡快的宋絮，心跳止不住的加速跳動，他一張常年沒有表情的面孔也染上許多笑意。
他想上前走進兩步同過往那般喊喊她，但是從另一處如刀突然涌出的記憶劈在他的腳前，阻止了他的腳步、笑容。
甚至一顆激動跳動的心，都在回顧那段記憶中緩緩放慢。
宋絮恨他。
這是那段記憶的名字，根據那段記憶的結果得來的。
“樓主，這小姑娘不知哪家的，她說她叫宋絮，似乎走失了。”戴着黑色面具的手下牽着一個模樣可愛的小姑娘站在座下稟報着。
那座上戴着白色面具、身着白衣的男子低頭看了一眼那不哭不鬧、眼中感情甚少的小姑娘，眼眸中劃過一絲滿意，而後開口幾乎是直接定下了這個小姑娘的未來。
“留在無極樓吧！”
他輕飄飄的話語像羽毛一般從小姑娘耳邊飄過，但在手下心上倒是像大石一樣砸下，嚇了手下一跳。
“樓主，這以往走失的孩子……”我們都是送回去的。
手下話未說完就被上座的人打斷：“她眼裏已經沒有同齡人的光彩和情感，她過得不好，送回去也會有下一次走失。”
“再者，她適合這裏，她會成爲出色的殺手。”
“可是樓主，我們這無極樓……”
我們這無極樓是培養殺手的地方，對於一個小姑娘會不會太殘忍了。
手下還想說，可實在頂不住座上人冰冷的眼神，他只好領着小姑娘下去安排了。
之後，年紀尚小的宋絮，便成爲這座無極樓的殺手幼苗之一。
宋絮就在這樣的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中果真如蕭湛清所料那般，成爲了一位出色的殺手。
此後蕭湛清也和宋絮相接觸，二人逐漸從一面相識到日益相熟，再到關係匪淺。
只可惜蕭湛清身上揹負的東西實在是太多，哪怕是出於對宋絮的保護，他無法說出口，也難以解決。
他只能被誤會。
黑夜被火把上的一簇簇火光照亮，本根據情報執行任務的少女殺手被劍光逼出黑暗中。
她心中又是驚又是疑。
情報明明說今夜這些人中的一半將會前往別處，可這……
她一路走出看着兩側的人，可這些人明明都沒有走。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快走！”
她被人押着往外走，一直走到庭院中間，爲首的男子對着身邊戴着面具的白衣男子哈哈大笑：“都道無極樓樓主手底下的人從未失手過，這第一次失手倒是樓主本人交出來的實在有趣！”
“實在有趣哈哈哈哈哈！”
殺手聽着男人的話簡直不可置信，所以是他！
是他把消息透露出來！
可他明明保證過會一直協助他完成每一個任務……
可現在……
可現在這是什麼？
背叛？
她又想起一些事情來，嘴角反倒掛上一抹笑。
是嗤笑、冷笑也是嘲笑。
當然更是可笑，她真是可笑啊……
她被押到那人面前，連一句質問的話都未曾問出就被對方二人的談話封了口。
“這位莊主，你我談好。先前說我把情報給你，只要我的人任務未完成就讓我把她帶回去，不知這話可還作數？”白衣男子笑問着眼前的男子，話語間滿是輕鬆，似乎對方不答應也不打緊。
男人聽他這話遲疑片刻，而後才大笑道：“哈哈哈！我向來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所以自然作數。”
“那就多謝了。”白衣男子對男人拱手道謝。
押着殺手的二人把殺手送至白衣男子面前才鬆手，白衣男子正要攜着殺手回去，就見那男人伸手道：“樓主且慢。”
白衣男子停步回頭看着男人。
只聽男人道：“我忘了告訴樓主一句，我確實答應樓主放人不假，但是我也希望樓主給你這冒犯我的手下一個處置。”
白衣男子似乎料到他會如此連想都沒想就道：“廢除殺手身份，禁閉在無極樓內。不知莊主對這個處置可還滿意？”
男人似乎有些猶豫，但思慮了一會還是答應了。
白衣男子這才攜了無比憤怒的少女殺手回了樓中，之後照着許諾莊主時那般，召集了樓裏的所有殺手。
給少女殺手安上一個任務失敗的罪責，廢了少女殺手的殺手身份，把少女幽靜在無極樓之中。
冠上殺手身份的少女本活得如魚得水，而幽禁在這座滿是殺手樓中的某一處房間的少女像是隻被折斷雙翼的籠中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