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臉是死人的那種死灰色，一雙眼只有眼白，沒有黑眼仁。
他一邊向着我們這邊衝過來，一邊焦急的大喊，“快跑！快跑！”
方子明嚇得慘叫一聲，白眼一翻就昏了過去。
幸好給他餵了安眠藥，否則這會兒他肯定已經被嚇醒了。
我手邊沒有武器，看着小鬼衝向我，我四下掃了一眼，想着找個順手的傢伙的時候，一隻銀白色的小鳥突然飛到了我面前。
是夢樓送我的幻靈，他說幻靈可以根據我所想，幻化出各種武器。
“我要長劍。”我試着說了句。
話落，小鳥閃爍銀光，飛入我手中，待銀光散開，一柄銀色長劍就出現在了我手裏。
夢樓真是送了我一個好東西。
我提劍，劍指小鬼，道，“站那別動！再靠近，小心我對你不客氣。”
對方是已經害了幾條人命的惡鬼了，我沒指望他會乖乖聽話，所以我做好了隨時動手的準備。可沒想到，聽到我這麼說，小鬼竟真的聽話的停了下來。
他神色着急，昂頭看着我，“你是仙姑對嗎？你快把我爸爸帶走，這裏危險。”
我皺眉，看了眼石棺，問他，“是石棺裏的那個女人危險？”
小鬼連連點頭，“對，她會要了爸爸的命的，她已經殺了好幾個人了。爸爸每次來這裏，我都告訴他，快跑，不要再來了。可他下次還是會來。仙姑，你幫我跟爸爸說，讓爸爸不要再來看我了，這裏很危險的。”
“你覺得你爸爸來這裏，是爲了來看你？”我問。
小鬼理所當然的道，“嗯。爸爸可喜歡我了，我在媽媽肚子裏的時候，爸爸就常跟我講話。我那個時候就想，等我出生了，我一定會是非常幸福的孩子。可是我沒有出生，我和媽媽出了車禍。我和媽媽都死了，爸爸一定很難過。所以他纔會來看我。”
小鬼怕是還不知道，那場要了他和他媽性命的車禍，是他爸爸謀劃的。
我看着小鬼，突然心情複雜。
方子明養小三，讓小三懷孕。懷孕時，方子明的那點陪伴，愣是被小鬼記到了現在。跟小鬼相比，方子明纔是真正可怕的那一個，不是嗎？
我們都害怕鬼，可被鬼傷害的人有多少？世上更多的是人害人。
我暗吸口氣，穩定下情緒，問小鬼，“你殺過人嗎？”
小鬼忙搖頭，“沒有！仙姑，我沒有殺人，殺人的是她！”
小鬼指向石棺。
“沒殺過人就好。你沒犯下殺戮，一會兒我出去了，讓我堂口的仙家送你去入輪迴。”
說着話，我走到石棺旁，低頭看向躺在裏面的女人。
是黃奶奶！
黃奶奶是弟馬，她的仙家是上方仙，她爲什麼要殺人？或者說，殺人的不是黃奶奶，而是……
我猛然間想到了一種可能。
這時，就聽到砰的一聲，一個渾身是血的小孩兒被扔到了地上。
我忙看過去，是胖娃。
胖娃身上的皮被剝了下來，渾身血淋淋的，跟一隻被剝了皮的兔子一樣，蜷縮着身體倒在地上。他一動不動，像是已經死了。
“胖娃！”我跑過去，一把把他抱起來，運起靈力就要離開夢境。
他的皮都被剝掉了，傷的很重，我得帶他去找晉輝。
我身體躍起，剛飛到半空，腳踝就被一條紅繩纏住了。
我低頭看過去，是鬍子坤！
鬍子坤手裏抓着紅繩的另一端，用力的向下一甩，就把我從半空中甩飛了出去。
看到鬍子坤，我幾乎瞬間就確定了我心中的猜想。
果然是那樣嗎？人妖殊途，最後誰都別想落一個好下場！
我小心翼翼的把胖娃放到地上，雙手已經沾滿了胖娃的血，黏膩溼潤，十分的不舒服。而這種不舒服一直蔓延到我的心裏。
我看向鬍子坤，“胖娃是被你打傷的？”
我的堂口也打過不少架了，但像現在這樣，我堂口的仙家被人扒皮，還是第一次！這不是打架，這是單方面的虐殺！
鬍子坤依舊溫文儒雅，他現在的樣子頗有點斯文敗類的感覺。
他看着我道，“小仙姑，不是打傷，是打死。他守在夢境入口，不讓我進來，我就把他殺了。當然，小仙姑，你也會死在這。你死後，我會滅掉這個小鬼，爲你報仇的。你和三爺曾救過我一命，我也不是要恩將仇報，可誰讓你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這件事，香蘭不讓你管是爲了你好，可你不聽，非要闖進來送死，那我也只好勉爲其難，送你一程了。”
黃奶奶全名黃香蘭。
“方子明的老婆和呂經理他們也都是你殺的？”我問。
鬍子坤詫異的看我一眼，“事到如今，你想問的就只有這些？你就不想說點你自己的事，比如求我饒你一命。”
“我求了，你就會放過我嗎？”我反問，“與其浪費時間在沒有用的事情上，我還不如讓自己死個明白。鬍子坤，我想知道，黃奶奶是不是早就該死了？你利用小鬼做掩護，不停的殺人，其實是在偷陽壽給黃奶奶續命，對不對？”
所以黃奶奶看上去纔會那麼年輕！仙氣是可以強身健體，但哪有那麼神奇，能令人返老還童。原先看上去四五十歲，我還能相信是仙子滋養所致，但現在才三十來歲，這太誇張了。
鬍子坤愣了下，隨後儒雅的抿脣輕笑，“小仙姑，我果然不能放過你，你太聰明，這麼快就看破了我的計劃。”
像是覺得我必死無疑了，鬍子坤完全沒有要隱瞞的意思，他對我說，地府判官的生死簿上寫着每一個人的陽壽，當人活到生死簿上的年紀的時候，人就會死。
俗話說得好，閻王叫你三更死，哪個敢留到五更。哪怕鬍子坤是仙，他也不能阻止地府來抓人。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態，可鬍子坤愛黃奶奶，他想永遠跟她在一起，他不想她死。
於是，他就想到了殺人偷陽壽。比如一個人應該活到六十歲，但三十歲的時候，這個人死了。那這個人就還剩下三十年的陽壽，所謂殺人偷陽壽，就是把剩下的這三十年的陽壽放到另一個人身上。
陰陽術中有借陽壽，就是類似這個的陣法。只是陽壽並不是拿來多少，就能用多少。這就像偷來的修爲，要看這個人能吸收多少。
“一開始，我是隔幾年才殺一個人，因爲香蘭年輕。”
鬍子坤說，他是仙家，一生都在行善，剛開始殺人的時候，他也下不去手。所以他挑選的都是老人，是將死之人。這些人突然死掉，也不會引起懷疑。只是這些人的陽壽都所剩不多，黃奶奶最多也就能吸收個一兩年。
鬍子坤原本覺得，一年，兩年這樣吸收挺好的，加起來也就多了，而且還不會引起人的懷疑。可很快，他就發現，頻繁的吸收別人的陽壽，讓黃奶奶的胃口變大了，一年兩年的陽壽，根本就無法阻止她衰老。沒辦法，他開始殺年輕人。
慢慢的，就變成現在這樣，他利用被供奉在寺廟裏的小鬼殺人。然後，他再以接生意的名義，光明正大的把小鬼殺死，把存放在小鬼這裏的陽壽取走。
“我這個殺人的計劃很完美，連上方仙都沒有發現。”鬍子坤臉上的笑容僵住，陰森森的看着我道“可今天，這個計劃卻被你發現了！小仙姑，要怪就只能怪你自己多管閒事！”
話落，鬍子坤揚起手，向着我就抓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