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裏發澀，鼻子有些泛酸。
我多想就當什麼都沒有發生過，然後抱住他，對他說，我很心疼他。
親生父親是誰不知道，親生母親在他還在肚子裏的時候，就想把他殺掉。剛生下來就被扔進天涯海角里，要不是遇到了被追殺的黑龍，他是不是就如了天妃所願，死在天涯海角里了？
黑龍改變了他的樣貌，他被帶去魔族，受盡折磨。好不容易遇到一個救他，對他好一點的龍北冥，可結果龍北冥還是爲了騙他去替真正的黑龍死，纔對他好的。
就如他所說，這個世界對他的善意太少了。而最難能可貴的是，就算他來自黑暗，他也沒有因此放棄光明。
他沒有仇恨這個世界，他甚至一直阻止我成神，阻止玄鐵劍現世引三界動盪。
他堅毅又強大。這樣的男人令女人動心，我不後悔愛上他，可……
我停到他面前，看着他的眼睛，很想一口氣就把心裏想的全部說出來，可最後捨不得又忍下去，思來想去說了句別的，“煜宸，煜靈在知道她是神兵後，她依舊選擇了成神，是嗎？”
其實在知道我和煜靈是玄鐵劍後，我就想通了很多事情。
比如天帝對煜靈那麼好，煜靈爲什麼還背叛天帝？她不止叛離天界，創建了妖之國，她甚至還同意跟龍族聯手，要造天帝的反。
原因不是她沒有良心，是她知道了天帝對她好，完全是在利用她。她不想當天帝手裏的劍，所以她才跑的。
煜宸沒有說話。
我繼續道，“你擔心我做出跟煜靈一樣的選擇，所以你才瞞着我？煜靈明知道雲翎是她的情劫，她還跟他相愛，她想成神，是想幫雲翎坐上那個位子？”除了雲翎，我也想不到煜靈還想幫誰了。
煜靈能做出建立妖之國，當妖神這種事，就說明她這個人是有野心的。只要她成神，她就能成爲雲翎手裏的利劍，幫她心愛的男人站到三界的頂點，讓她心愛的男人成爲傲視三界的帝王。
只是有一點我猜不透。
我問煜宸，“雲翎想要那個位子嗎？”
煜宸沉默了片刻，才道，“煜靈不是有野心，她是接受了她的命運。”
她知道三界都會來爭搶她，那些大人物有的是手段，總有辦法逼她成神，她不想被迫成爲誰的武器，所以在還有自由的時候，煜靈選擇自己成神，她選擇成爲雲翎手裏的劍。
既然命運就是一把武器，那成爲愛人手裏的劍，總比成爲敵人手裏的劍要好。煜靈接受了她的命運。
煜宸瞞着我，不想讓我知道玄鐵劍的事，就是不想我像煜靈一樣，揹負那麼大的壓力，彷彿三界都是自己的敵人，不得不屈從於命運。他想我什麼都不知道，想我只當一個普通人，那些來自三界的壓力和危險，他替我擋下了。
知道他爲我做的越多，我心裏就越不是滋味。
我想着說就這樣吧，站在煜宸的立場上，他並沒有做錯事，我們就把事情翻篇，讓事情都過去。可這樣的想法剛在我心裏冒頭，我奶奶的臉就在浮現在我腦子裏。
我現在可以因爲心疼煜宸，可以因爲愛他，忍下這個怨恨。可這個怨恨會像是鞋子裏的沙粒，它會隨着你往前走，不停的磨腳，你要麼選擇忍着疼，血肉模糊的走下去。要麼把沙粒倒出來。
我正難過時，就等煜宸又道，“雲翎對權利沒興趣，當年煜靈要造反，這件事他並不知道，否則他也活不到現在。還有什麼想問的？”
我看着煜宸，“你體內的神源是誰的？”
估計是沒想到問題會突然跳到他身上，煜宸愣了下，隨後笑着道，“一位大人物的。”
說着話，他伸手過來，像是想要摸我的臉。
看到他伸過來的手，我身體僵了下，我很想湊過去抱住他。可最後，我卻是向後退了一步，側頭躲開了他的觸碰。
他的手僵在半空，停頓片刻後，修長白皙的手指慢慢的收起，同時低沉清冷的聲音傳過來，“什麼意思？”
我低着頭，有些不敢看他，我心虛，又痛苦。可同時又沒有別的選擇！我必須把這粒沙倒出來，否則踩着沙走下去，只會越來越痛，它消磨的是我和煜宸的感情。
現在做出選擇，總比到最後兩看生厭要好。
“說話！”煜宸聲音又冷了一度。
我深吸口氣，擡起頭看向他，“煜宸，你沒有做錯任何事，你是仙家，你活了千年，在你的眼裏，人的壽命並不是這短短的一世，只要靈魂還活着，這個人就是活着的。可我是凡人，我肉眼凡胎，我看不到那麼長遠，我只能看到你把我奶奶殺了。煜宸，也許過幾年，我會看淡這件事，也許經歷一些事後，我也會有跟你一樣長遠的目光，但現在我辦不到。”
煜宸站在原地，狹長的眸子眯了眯，泄出危險寒冷的光。他一直沒有說話，只是看着我。
我握了握拳，又道，“煜宸，你殺我奶奶，是擔心有人借她逼迫我。你做了那麼多事，斷了我成神的可能。我知道你是爲我好。可你不知道，我寧願是別人逼迫我，那樣，我至少有一個可以恨的對象。煜宸，我做不到恨你，我也做不到像以前一樣繼續愛你。我們……”
我突然說不下去了。
煜宸輕勾起一側的脣角，笑容冷豔，“我們什麼？繼續！”
眼淚模糊視線，我強撐着，盯着煜宸的眼睛，深深吸口氣，艱難的道，“我們……我們分開吧。”
“林夕！”隨着話落，他已閃身到了我跟前，他大手伸到我腦後，抓住我的頭髮，逼迫我昂頭看向他。
他低頭看着我。這時，窗外又有煙花炸開。漂亮的顏色映照在他臉上，依舊帥氣驚豔，同時又帶着火焰燃盡後的冷寒。
“你再說一遍。”
他聲音很低，帶着蝕骨的恨意，彷彿恨不能將我整個人喫幹抹淨，吞進他身體裏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