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姑娘幽幽一嘆，“當然，如果你覺得還不夠，還需要我做什麼……”
“夠了夠了，足夠了！非但足夠，我反而還覺得我欠……”
“足夠了就好，”姑娘不等楊真把話說完，直接打斷道，“那你我，兩清了麼？”
“兩……兩清了！”楊真略帶僵硬地點了點頭，有心不這樣說，可話都被姑娘帶到這個節骨眼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
“嗯，好。”姑娘點了點頭，似乎鬆了口氣，旋即就看她站起身，衝楊真微微一欠身，柔聲道，“既如此，公子保重，楚雲告辭了。”
“告辭？等一下！”楊真吃了一驚，“怎麼好好的卻要走了？”
“你我既然兩清，我自然該走了。”姑娘從容道。
“可……可是……剛纔……剛纔我們……”楊真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可有些話到了嘴邊，卻又生生說不出口。
“公子也無需介懷，你我相逢，不過因緣際會。我被紅玉陷害，被迫殺了一些小人，誤把你當成張半仙的弟子給抓了。可後來又因迷上了你的容顏而無法自拔，以至於走火入魔被紅玉的爪牙所抓。
“原以爲，自己將就此殞命，卻沒想到又是公子你救了我。我妖狐一族一項恩怨分明，你救了我，我自然要報答。原本我曾想，用一生一世報答公子的大恩，只是如今已沒有了可能。”
“爲什麼？”
“人妖殊途，我的身份既然已然暴露，斷然不可能再與公子廝守。”
“理會那些人做什麼？我原本就打算養好了傷，帶着爹孃離開清河村……”
“不行啊！”辛楚雲幽幽一嘆，“令尊和令堂不也知道了麼？”
“可他們……”
“此乃命中註定，公子也無需強求，上天贈予的緣分只有這麼多，如今你我……緣分已盡！”
“緣分……已盡？”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宛若四記重拳敲擊在心口，壓抑得楊真都要無法呼吸。突然，他的眼神變得冷厲起來：“哼，什麼狗屁上天，我楊真偏偏不信！”
言畢，他一步上前，便要去挽姑娘的手。卻不料姑娘似乎早有防備，身子宛若一縷輕煙，竟飄然去到了屋外。
“楚雲姑娘！”楊真大急，一個箭步翻窗出屋，可終究體力未曾復原，這一下險些踉蹌倒地。等站定再看，姑娘已然站在了十步之外。
“公子不要勉強了，天意不可違，更何況，以我如今的樣子，恐怕已經配不上公子了。”
“說什麼胡話！”楊真喝斥道，“你是爲了我才變成這樣，你們妖狐一族恩怨分明，難道我楊真堂堂七尺男兒就是忘恩負義之輩？難道我會因爲你的容貌而嫌棄你？你留下，我一定會找到讓你恢復原樣的法子！”
“謝謝，謝謝你！”姑娘聞言，語帶抽泣，“有你這句話，就足夠了！希望上天垂憐，讓你我今後有緣可以再見！”
“有緣再見……”楊真唸叨着這四個字，目光有些木然，“真的，還能再見麼？”
“我想，應該會吧！”說罷，姑娘身子一縱，眨眼間便消失不見，徒留楊真一人在原地癡癡發愣。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就聽身背後傳來了楊母的聲音：“兒啊，你……休息好了嗎？飯都已經準備得了，和楚雲姑娘一起來喫飯吧！”
“一起喫飯……”楊真苦笑着搖了搖頭，繼而深深嘆了口氣，翻窗回到屋子裏披上袍子將臥室的門給打開。
“誒，好！你好些了嗎？”楊母凝視着氣色已然復原的楊真，欣喜中帶着一絲不敢相信。
“已經完全好了，多虧了楚雲姑娘。”
“那就好，來吧！一起喫飯吧！”
“嗯……”
“嗯？楚雲姑娘呢？”楊母探頭一看，發現屋子裏空空蕩蕩。
“她……走了。”
“走了？去哪兒了？”
“去哪兒了？是啊……去哪兒了？”楊真一時被問得陷入了茫然，好一會兒才喃喃道，“她……她走了。”
“你這孩子說話爲啥神神叨叨的，就不能把話說明白些？她走了，去哪兒了？啥時候回來？”
“她應該……不會回來了，至少很長一段時間裏，不會回來了。娘！”見老太太急得快要抽自己，楊真急忙拉住她的手，耐心道，“這件事真的不太好解釋。來，先去客廳，一邊喫一邊說。”
“你這……”老太太無奈，只能被楊真攙着來到客廳。
就看楊父和黃生已然落座，圓桌上擺滿了風聲的菜餚，黃生的面前則放着好幾只雞，燉的、烤的、不一而足。
“恩公，”黃生一抱拳，略帶詫異道，“楚雲姑娘呢？”
“她走了……”楊真扶母親坐下，悵然若失地將情況講述了一番，末了衝黃生道，“難道你們妖族真有這種規矩，一旦被人知道了身份，就不能再和人一起生活麼？”
“你們妖族？”黃生還沒回答，楊母就是一怔。
“呃……”楊真一愣，這特麼說漏嘴了啊！
見他尷尬，黃生急忙站起身，恭恭敬敬道：“伯父伯母見諒，黃生並非人族，乃是……黃……黃鼠狼。”
“黃鼠狼！”二老聞言就是一驚，此刻他們纔算明白，爲啥這小子愛喫雞，臉還這麼黃，敢情他就是黃鼠狼成精。而一想到“黃鼠狼給雞拜年”這俗語，他倆就不覺有些畏懼。
“爹，娘，您二老這樣可不好。”楊真一邊示意黃生落座，一邊道，“你們也看到了，如今視我如寇仇，容不下我的，都是人族。可救了我們一家性命的，卻都是妖族。在孩兒看來，或許這世間有爲惡的妖，可有些人的心，卻比惡妖可憎可怕千萬倍！”
“這……也是啊！”楊父點了點頭。
辛楚云爲楊真療傷期間，他也從黃生那裏聽說了如今村民對楊真的態度。尤其是當他們發現辛楚雲竟然是狐妖，的確如楊真所言，將之視若寇仇。恐怕從今後，清河村將再無他們的立足之地，一想到此二老就不禁有些煩憂。
似乎是看出了他們的心思，楊真微微一笑道：“您二老不用擔心。孩兒如今已是百萬鉅富。過幾天我去找陳季玉和趙敬之要來銀兩，咱們就舉家搬離這清河村，找一個好地方讓您二老頤養天年。”
“好，好！全聽你的。”二老點點頭，如今這局面他們的確也只能全憑兒子做主。
見安撫好了爹孃，楊真又衝黃生道：“黃生，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你們妖族真有那種規矩？”
“的確有，尤其是那些愛上了人族，願意以相伴一生的法子來報恩的，最忌諱便是被人知道了身份。這具體的緣由我也說不上，只能說確有其事。有可能是與‘人妖殊途’一說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