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海中仍舊是李勝偉等人之前的話,彷彿至今,他的耳邊都在迴盪着李勝偉的聲音。
而這聲音到最後終究彙集成兩個字——絕望。
時間穿越,精神力,被改變了的靈魂,一切就彷彿天方夜譚一般可笑,這換做是任何一個正常人,恐怕都無法相信這些事會發生在自己的身上。
不,是不可能會相信這種事真的存在。
只是,這一年多以來,餘啓明經歷的實在是太多了,他想盡力固守心中的那份天真,可事實卻不容得他不相信眼前的荒謬。
或許是真的不願相信?也可能是祈求能夠最後得到一絲希望,也不知過了多久,他沙啞着向身旁的許言說道:“其實,我在做夢對吧。”
許言笑笑,忽而又嘆了口氣。
他不見表情的臉上,眼中多了幾分掙扎,可掙扎最後卻變成了決絕:“還記得嗎,我說過,當你找到了身份,做出了最後的選擇的時候,我會告訴你離開詭屋的方法。”
餘啓明癡癡地擡頭看了許言一眼,他沒有說話,甚至於眼中都沒浮現出幾絲光亮。
許言則繼續說道:“其實,我這裏還有一條壞消息。”
餘啓明的眼神古井無波,是許言騙了他?呵,他不在乎了。都已經這樣了,他還在乎什麼呢。
而許言似乎看穿了餘啓明的心思:“放心,我沒有騙你。
其實現在想來,早一些告訴你離開的方法也是沒有關係的。
離開詭屋的方法其實有四種。
第一種就是你之前聽陳立山說過的,只要找到可以取代自己的租戶就可以離開詭屋,你早就知道了。
我現在就告訴你另外的三種。
第二種方法其實是多數詭屋中的人選擇的方法。
我們在詭屋中執行的任務的次數可以在無形之中積累,10次任務後可以提供給執信人一次逃避任務的機會。
但其實,攢到了更多的次數其實就可以離開詭屋。”
若換做平時,當許言說到這餘啓明就應該會詢問需要的次數了,畢竟餘啓明眼下恰好是完成了第10次任務。
但此刻,餘啓明就彷彿沒有聽到許言的話一般,只是沉默着坐在那裏。
他臉色蒼白,似乎都開始漸漸失去血色。
許言看了看餘啓明,苦笑了一聲繼續說道:“只不過這個次數視情況而定,不一樣的執信人需要的次數也不同。
但是可以確定的是,只要攢夠了3次逃避任務的機會,就一定可以離開詭屋。
這也是我原本想要讓你離開的方法,這三次逃避機會,只是我其實就可以送給你。
可是......”
說到這,許言的臉色有了幾分不自然,可終究還是繼續說了下去。
“至於第三種的話,詭屋發佈的任務之中偶爾會有一些特殊的任務,而這些特殊任務之中,有一種任務的獎勵就是可以離開詭屋。
只要從這種任務之中活下來,就可以離開詭屋。
唯一的只是這種任務很難遇到,詭屋裏的人比你想象得要複雜很多,你現在只在詭屋裏居住了半年而已,有些人的目的可能你想都想象不到。
而對於這些人而言,這種任務會很重要。
我知道經過了上次的事情,你對我未必會信任,可到底我也不想讓你選擇這種方式。
而最後一種方式,說實話,其實你早在之前就可以離開了。
你應該知道詭屋管理員這個稱號吧,還記得你我林佳藝三人接受的那次任務麼,那次任務裏,任務的獎勵出現了可以讓超額完成任務的人離開詭屋的獎勵。
其實,那是紀學文專門爲你設置的。
紀學文就是現任的詭屋管理員之一,他的身份沒有什麼特殊的,就只是這一個而已。
也就是這個身份,讓他擁有了可以選擇放任執信人離開詭屋的能力。
真的,我做錯了一件事,如果我早知道事情會發展到這個地步,當初我就應該讓你直接離開的。”
許言的語氣中滿是遺憾,這時,一直麻木的餘啓明終於擡頭望向了許言。
只是,他的眼中依舊未有絲毫神采。
一時間,二人的情緒皆是低落到了谷底,思考了良久,許言終究還是說了下去:“其實上次你和沈黎一起經歷的任務結束之後,你就有成爲詭屋管理員的資格了吧。
最後一種離開詭屋的方法看似並不難,只需要有紀老的同意就可以了。
但是有一點其實所有人都不知道,只要成爲了詭屋的管理員,甚至只是後備管理員,就絕對不可能再離開詭屋。
還記得這個說法麼,有的人終究是要進入詭屋的,有的人就算是離開了詭屋也始終會被怨念纏身,無法逃脫鬼魂的追殺。
詭屋的管理員就是這樣,它不是什麼好的稱號,當你擁有了這個稱號開始,就意味着再也無法與詭屋擺脫干係了。
而出現這種情況的原因,正是因爲詭屋背後隱藏的真相。
我們現在所在的這個遺址,是距離真相最近的地方之一。其實,你原本是有機會可以離開詭屋的,如果......你沒有被選中提前進入這個遺址的話。
詭屋中的鬼遠比你想象的更加複雜、可怕,餘啓明,你被它們選中了。
你可能永遠都無法離開了。
對不起。”
許言的話停下了,就像是許言自己所說,居住在詭屋中的人,每一個都有着自己的目的,他也一樣。
爲了自己的目的,他可能曾經向餘啓明隱瞞了很多事,可至少現在,他沒有說一句謊話。
他所有的話都是爲了向餘啓明道歉,然而,道歉卻是所有事之中最過蒼白無力的一種。
就像他自己說的一樣,他本可以救餘啓明,本可以早就察覺到這一點,可是,他卻什麼都沒有做。
或許我們也可以這樣說,許言和餘啓明並沒有什麼關係,他們兩個充其量也不過是因爲同住在詭屋之中相遇才相識而已,許言沒有必要爲餘啓明做這麼多。
可是,若是仔細去想想,事情真的是這樣麼。
從餘啓明進入詭屋接受到並不屬於他的任務,然後許言刻意用字條接近餘啓明,一直到最後餘啓明被牽連到這個有關詭屋遺址的任務之中來,這些事難道真的和許言沒有關係?難道許言真的從一開始就不知道餘啓明是被人強行拉到詭屋之中的?
答案顯然是否定的,許言知道的事情比餘啓明多的太多,只是他從來沒有和餘啓明說過任何一件,他所做的其實也只是爲了自己而已。
或許,沒有許言做的這些事情,餘啓明可能只會像是一個普通的詭屋住戶一樣,或者是死在任務之中,或者是在一次次任務之後,找到離開詭屋的方法。
他們兩個本不需要有這般的交集的。
當然,現在說這些已經沒有用了,命運總是這般可笑的東西,蕭伯納曾說過,人生有兩大悲劇,一是躊躇滿志,一是萬念俱灰。
有幸,餘啓明算是都體驗過了。
沒有人知道餘啓明現在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對於許言的抱歉,他只是默默地從原地站了起來。
他看着許言,雙眸之中不知到底是何種的眼神,忽然,他笑了起來,就像是一個瘋子那樣。
他不斷地笑,瘋狂地笑,笑聲傳遍山谷,傳到了遠處被陽光灑落的村子裏。
他臉色蒼白,就只是自顧自地大笑,笑他自己,也笑許言,笑曾經流浪,笑如今的尋找,也笑二十分鐘前的希望,更笑眼下的絕望。
這笑聲持續了很久,久到他的臉完全見不得一絲血色,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笑到了什麼時候,更不知道這一次昏厥來的有多麼及時與突然。
而笑聲中,夾雜的是許言那張似乎毫無意外的臉。
“我曾經是多麼羨慕你。”那是在餘啓明昏厥之前,聽到的許言說過的最後一句話。
事實上,餘啓明都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回到的詭屋的,當他再甦醒的時候,人已經重新躺在了自己房間的牀上。
背後是鬆軟的自己不曾鋪過的厚實棉被,胸口是黑色的沉甸甸的小貓。、
近半年的時間,原本被餘啓明剛撿到時瘦弱的小貓如今已經長得頗爲壯碩,見餘啓明醒了過來,它“喵嗚”叫了一聲,轉身就跳到了牀下。
小貓至今都還沒有名字,餘啓明也從來未曾爲它取過名字。
它就像不是餘啓明養的寵物一般,反而倒像是餘啓明的鄰居,每日在餘啓明的房間中進食,偶爾與餘啓明睡在同一個房間裏,但最多也就只是這個地步了而已。
倒是這叫聲讓對面的人反應了過來,是沈黎,她就坐在傳遍,剛剛還在瞌睡。
餘啓明歪着頭看去,長髮遮住了沈黎本應稱作是秀氣的臉,她站起身子,看了眼還剩下半瓶的掛着的醫用葡萄糖。
這時也纔對餘啓明說道:“要看看你現在的樣子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