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立山的動作對他來講疑惑大於威脅，畢竟厲鬼就在身邊，而從厲鬼出現之時，餘啓明所有的恐懼來源便只是在這厲鬼而已。
只是他不懂的是，陳立山這連續的幾次動作，根本就不像是一個普通人在面對厲鬼時的反應。
難道說陳立山是已經知道了任務的全部真相？他的反應是和這次任務的陣營有關係？還是說他只是在試探而已。
餘啓明越想越不解，而在這時，似乎是覺得自己帶給餘啓明的威脅不夠，陳立山居然又向餘啓明靠近了幾步。
他的手指甚至都已經扣在了扳機上。
“一個選擇，殺了餘啓明，還是殺了何老四，又或者是我死。
你認爲哪一種能夠讓這次任務儘快結束。”
陳立山如此說道。
可是卻讓人不解的是，這一次，陳立山的話竟讓人不知道他到底是在對誰講話。
是前方的餘啓明？還是後面的“陳茴”？
不，都不是，他分明就是在對着空氣言語。
餘啓明瞪大了眼睛，他似乎預感到了什麼，而就在下一刻，忽然，眼前的場景再次發生了變化。
心間的恐懼迅速退卻，恍然間，餘啓明竟看見了一隻紅衣的手筆突兀地憑空出現在了陳立山的身邊。
他還以爲是“陳茴”做了什麼，然而當視線投向更遠處，陳茴也只是面色難堪地站在那而已。
而那憑空出現的手臂也慢慢搭在了陳立山的胳膊上，然後便再沒有現出完整的身影。
不過從這一刻開始，陳立山的動作卻變得開始令人難以琢磨起來。
從陳立山的眼神裏，餘啓明並沒有看出陳立山看到了那手臂，可是他的一舉一動卻都是在跟隨着手臂的動作。
餘啓明起初還有些害怕，他自當是害怕那厲鬼控制着陳立山真的殺了他，然而沒過多久，那手臂就帶着陳立山將槍口對準了之前孫龍死亡的方向。
然後，又在停頓了片刻之後，又將槍口繼續其他的位置偏移。
餘啓明不自覺地嚥了咽口水，他似乎知道那手臂是誰的了，果然，陳茴、何老四、連陳立山自己全都沒有逃過槍口的瞄準。
當然，最後槍口對準的還是餘啓明的位置。
餘啓明的心跟着提起，卻讓人沒想到的是，就在這動作過後，陳立山的雙手居然一下子被指向了天空。
槍響來的突兀，光線卻只是出現了一瞬間。
而在這槍聲響起良久過後，終於，鋼珠落地的聲音也依次傳來。
“這...就結束了？”
餘啓明呆愣愣的想着，也是在同時，他見到陳立山的嘴角動了動。
“知道了。”他似乎是在說這三個字。
只是與之前不同的是，如今的陳立山情緒竟相當平靜，斷然沒了之前那般魚死網破一樣的態度。
不過，讓餘啓明疑惑的還不止這些。
這一次，連剛剛的槍響似乎都與之前有所不同，槍聲帶來的光線不過是維持了一瞬間，亮度也比之前暗淡了太多。
黑暗之中，所有的氣息彷彿都混在了一起，危險自當還在，卻渾渾噩噩地，一時之間讓餘啓明都分不清自己到底處在了一個什麼樣的境遇之中。
周圍莫名地平靜，其實也本應該是恢復了安全，可是厲鬼就站在那，若是任務真的結束了的話，就更不應該存在這種客觀存在的威脅。
而且，他的任務內容也還沒有發生變化。
餘啓明愈發感覺沉重，也就在這短暫的片刻之間，忽而陳立山身旁的那隻手臂又不知何時消失了。
餘啓明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對了，肯定還差些什麼，如果任務真的已經結束，至少“她”應該能出現纔對。
他一定是出了什麼差錯，當時他在飯館裏填寫的證件按照的是手機裏給出的內容，如果這些都是陷阱......
餘啓明瞬間大感不妙，果真問題都出現在了他的身上！
他回身就想要再次跑向飯店的位置，然而，時至如今，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
餘啓明的感受並非是幻覺，他根本沒有機會做出任何的舉動，周圍的空間就已經出現了變化。
渾噩的環境之中，路燈、附近人家的燈火、以及周圍店鋪裏的燈光頻繁地亮起，然後又迅速的熄滅。
燈光與黑暗的交替間，那一道道恐怖的身影如幻影般浮現在餘啓明的視線裏，然後迅速的消失，可是每一次交替，餘啓明都明顯能夠看到那些身影愈發的凝實。
然後，又激起他靈魂最深處的恐懼。
身前、身後，看得見的看不見的地方到處都是，他想要逃跑都不知道該跑去哪裏。
恐慌伴隨着疑問，餘啓明根本不知道任務怎麼就會變成這樣，這裏就算是鬼魂所在的空間也不應該出現這樣的情況吧。
無助之下，他只能將目光投向前方，可就是這一眼讓他再次如墜冰窟。
虛幻之間，何老四居然不知何時又出現在了陳立山的身前，他的手死死地掐着陳立山的脖子。在陳立山的身體之中，好像有什麼東西就要被何老四拽出來了一樣。
而在這樣危險的情況之下，剛剛的手臂居然一次都沒有再出現過。
餘啓明突然意識到了什麼，如果剛剛的那隻手臂是陳立山死去的妻子的鬼魂的話，她爲什麼會放任陳立山處於危險之中。
不對，他還遺落了某個線索。
想到這，餘啓明愈發仔細地向陳立山看去，可誰知，他原本敏銳的視覺竟在此時忽然變得模糊不清。
朦朧之中，他只能見到陳立山好像始終都未曾做出過任何的反擊動作。
他的整個身軀都被又提了起來，四肢也在漸漸失去力量。
等等，剛剛陳立山說的那句“知道了”又是什麼意思，難道是因此陳立山纔不去反抗？
太多的線索糅雜在腦海中，再加上他正在逐漸失去作用的無感，一時間，餘啓明更是分不清陳立山到底密謀了什麼。
他本可以作爲一個看客，可如今任務好似連他旁觀者的這個身份也一同剝奪了。
也在這時，終究，周圍傳來了那第一道破碎的聲響。
破碎的是玻璃，同時，亦是餘啓明的意識以及周圍的空間。
第一道破碎聲彷彿開啓了周圍空間更改的前奏，巨大的恐慌陡然於心頭浮起，破碎之聲連綿不絕，餘啓明眼見着周圍所有的東西都在如凋零的碎片一般跌落，連同他自己也跟着陷入了一片混沌。
而就在這混沌之中，原本光暗交替間的鬼魂也終究凝結成了實質。
可接下來的卻是完全不符合常理的一幕。
放眼望去，餘啓明能夠看到的不止是百十隻的厲鬼，照理來說，原本與任務糾葛最爲嚴重的陳立山與何老四才應該是他們目標，可這一刻，它們卻全都向着餘啓明涌來。
周圍斷然沒有任何可以讓他逃離的方向，照這樣下去，恐怕不及片刻，餘啓明就會被它們撕成碎片。
情急之下，餘啓明能想到的只有陳立山與何老四，然而當他四處尋找，見到的卻只有孫龍與孫虎的屍體躺在那，陳立山與何老四早就已經不見了，包括“陳茴”，他們根本就沒有掉落到這個混沌的空間之中來。
那既然是這樣的話，或許餘啓明本見到的就是幻覺？
畢竟他們只是進入的是塔河小區而已，什麼狗屁的空間，既然是要面對鬼，既然人無法與鬼對抗，這麼做豈不是多此一舉。
只可惜，這也不過是餘啓明一個普通人的想法罷了，他所不知道的是他的旁觀者身份當然是有用處的，甚至至今都還存在影響。
一切的緣由皆在於陳立山所作出的選擇。
陳立山既然不想讓餘啓明死，那此刻餘啓明所經歷的便是必然。
祭祀早已經開始了，而活人不應該見到那個地方。
而此刻，決定一切的已然不在餘啓明或者是陳立山等任何一人的手中。
就在餘啓明陷入混沌空間中的那一刻，他的身影便已然在街巷之中消失。
周圍的光線猶如在一瞬之間泯滅，即便陳立山被何老四死死地掐在了半空中，都無法見到何老四的面容。
他沒有掙扎，卻把所有的希望都寄存於他認爲應該存在的那個人的身上。
事實上，她也的確出現了。
兩次槍響，沒有任何一次是陳立山失意而爲，包括陳茴的死亡。
餘啓明感受的沒錯，陳立山的確沒有看到她，但是卻在第一次“意外走火”時，他便察覺到了是有人觸碰了他的手指。
雖是一瞬，雖是冰冷，卻足以讓他察覺到那是誰。
於是，他將所有的決定都交給了她。
只是，他忽略了一件事，在那次槍口指向的過程之中，獵槍槍口第一次對準的卻是孫龍。
她只能阻止孫龍或者是陳茴二者中的一個。
肺部的空氣在被一點點抽走，四肢也逐漸變得無力，周圍寂靜地彷彿他根本就不處在現實的空間之中。
他等不下去了，爲什麼“陳茴”還是沒有給他迴應。
他開始懷疑，試圖掙扎，只是體力的流逝已然讓他無力對抗何老四的力量。
而也在這時，更令人驚恐的是陳茴居然瞬間出現在了陳立山的面前。
而她的目標居然還是陳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