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急忙又抹了抹自己臉上的灰，向對方解釋，然而這一次，還沒等他的話說完，餘啓明的臉一下子沉了下去。
他眉頭緊皺，眼神也盡是不可置信，他纔看出來，對面男人的視線似乎並沒有落在他的身上。
只是，那人眼中的恐懼卻是實實在在，他一次次地求饒，就彷彿餘啓明的身前正站着一個餘啓明看不到的鬼影。
磕頭聲一次次地迴盪在衚衕裏，餘啓明甚至都看見男人的額頭被磕地流出了大量的鮮血，石子粘在傷口上，鮮血浸染着都已看不出原本的顏色。
餘啓明的臉愈發陰沉，在男人的臉上，他竟看到自己在噩夢中的影子。
不，那模樣甚至比他在噩夢中被鬼魂追殺時更爲恐懼。
那兩個字，或是應該稱爲絕望。
這一刻，餘啓明的腦袋宛如“嗡”的一下炸開來，不會他的身前真的有一隻看不見的鬼魂存在吧，男人一直想要逃離的都是那個？不是剛剛跟在他身後的人？
恐懼於無形之中瀰漫，耳畔漸漸傳來了匆忙的腳步聲，那是遠處的人們聽到了聲響在向餘啓明的所在追趕。
而不管是哪一個，都在警告餘啓明最好離這遠點。
可是，餘啓明卻沒有動。
無關乎任何的感觸或者真實的線索，他只是不想逃了，他也不知道眼前的場景會否讓他找到有用的信息，但十幾年的詭異經歷，此刻恐怕是他距離真相最接近的一刻。
鬼，這世上真的有鬼？
他懷疑着，便更是將目光向不遠處的男人看去。
體力終究是有限的，當求饒耗盡了所有的體能之時，連額頭的痛感就漸漸顯得沒那麼明顯了。在餘啓明的視線之中，那個男人幾乎是整個人都伏在了地面上，他良久都沒有其他的動作，餘啓明耳邊的呼吸聲則越來越沉重，那不正證明着男人的生命還停留在這一刻麼。
看着眼前的場景，餘啓明甚至想要撥打急救電話。
可是，當思考過後，他卻沒有動。
不僅如此，他甚至都慢慢閉上了眼睛，腦袋微微側過，注意力卻也同樣不在耳朵上。
比常人更爲敏銳的五感如今終於起了作用，他的觸覺似乎又察覺到了不一樣的東西。
砰砰、砰砰、砰砰，是心跳的聲響。
晚風輕輕吹拂，將本就無聲的夜吹得更顯安靜，遠處的腳步聲應是仍在接近，卻在餘啓明的意識裏變得越來越輕。
他的眉頭漸漸皺起，微風吹過身體表面，將空氣的流動一一傳至餘啓明的腦海裏。
只是，他察覺到的並非是自己身前的近處，或者說，在他與衚衕裏的那個男人的身前，他並未感受到有任何其他身影的存在。
但餘啓明的心卻越來越沉，不對，男人的心跳聲不對，他心臟震動的幅度不對。
砰砰、砰砰、砰砰......
空氣中傳來微微的震動，餘啓明感受的清楚，那是兩聲不同的心臟在同時震動，雖然二人的頻率相同，但是其震動的幅度正發生南轅北轍般的改變。
前者的幅度在減弱，而後者的福東則明顯在加劇。
第二聲心跳幾乎差點就將原本的心跳聲蓋過去。
問題出在那個男人自己身上！
餘啓明猛地皺起眉頭，擡頭之間，他的視線直射男人伏在地上的身軀，他纔剛想觀察男人的身上到底出了什麼狀況，下一刻竟已是滿眼的不可置信。
那男人就這樣從地上站起來了。
不，應該說是他的身軀就像是被誰從地上揪起來了一般，他的四肢、軀幹，包括脖頸都軟趴趴地看不出使力的痕跡，就連衣領出也緊繃在脖子上，在背部被拎出一處明顯的凸起。
餘啓明看得驚悚，這男人就像是被誰控制了一般，而接下來的一幕，更是讓餘啓明的心都差點直接從嗓子眼跳出來。
被控制着站起只不過是個開始，男人的雙腿分明還無力地完全着，人卻以一種詭異的姿態就這樣站在了原地，然後，那顆垂着的頭顱又被扭轉着對準了餘啓明的方向。
這一次，他的視線終於落到了餘啓明的身上。
餘啓明被嚇得大氣都不敢出，他當然認得出，那男人的目光此時已然變成了另一個人。
他本能地後退，可誰知還沒等腳步擡起，一抹詭異的笑容竟浮現在了男人的嘴角。
“你相信這世上有鬼麼？”他說着，那聲音就像是兩個人在同時說話一般，而緊接着，還來不及餘啓明思考其中的含義，那抹笑容竟驚悚的一下子從男子的嘴角咧到了耳後。
他本能地想要逃跑，然而這還只是個開始而已。
心跳聲驀地便變成了單獨的一個，下一刻，鮮血猛地就從男子的胸口噴濺而出。
無形之中，餘啓明彷彿看到了一隻血手從男子的胸腔之中竄了出來，或許在想象之中，那人就應該慢慢地從男子的身體裏鑽出來。
可是，接下來的場景又讓餘啓明直接愣在了原地。
僅是這一擊就直接帶走了男子的生命，沉重的倒地聲響起，當餘啓明反應過來時，男子的身軀已然完全倒在了地上。
剛剛發生的一切就像是幻覺，再向男子的身體看過去之時，別說是胸口的血洞，就連男子的衣服都還完完整整地穿在他的身上。
他臉上盡是驚恐，瞳孔放大的樣子宛如一個被活活嚇死的人。
要說是傷口，也就只有額頭上剛剛被他自己裝出來的那一塊。
餘啓明怎麼敢相信事情變成了這樣，難不成剛剛出現的場景其實都是他自己的幻覺？
可偏偏那句話還回蕩在他的耳邊，你相信這世上有鬼麼，這問題有意義麼？尤其是對餘啓明這樣一個從小經歷噩夢的人來講。
不過此時此刻，餘啓明估計也沒有時間來思考這件事了。
有人死在了自己的眼前還是其次，更嚴重的問題是剛剛他的叫聲就已經引得遠處的人追過來了，又剛纔的事情，此時已經有兩個人出現在了衚衕對面。
“方哥，人在這呢。”
見到餘啓明的瞬間，一個男子立刻向遠處喊道，餘啓明才反應過來，可是他的速度再怎麼快，也擋不住對方足足有十幾人。
他剛要退後，身側身後的衚衕裏就竄出來好幾個人，這些人將餘啓明的出路圍得水泄不通，一點逃跑的機會給沒有給他留出來。
更嚴重的事，憑着周圍暗淡的光線，那些人已然發現衚衕裏男人的死屍。
“早就聽說過這附近的混混不少，他們不會是和死去的那個男人是一夥的吧，怎麼辦。”
餘啓明人都要傻了，而他畢竟沒什麼社會閱歷，見那些人氣勢洶洶的模樣，餘啓明下意識地就解釋道：“別誤會，人不是我殺的。”
只是話音剛落，周圍的人竟沒有一個搭理他的，雖然那些人餘啓明圍在了這，但大部分的目光其實都放在了地上的男子的屍體上面。
餘啓明面色難堪，看他們這架勢，估計那個男人真的和他們有些關係。
這下好，別說他還得擔心這具屍體被發現的時候該怎麼和警察解釋自己在這裏出現過，就單是眼前的場面都不是他應付得來的。
他就這樣被堵在了原地，而大約幾分鐘之後，一男一女也從遠處的街道上走了過來。
不過......纔看到餘啓明一眼，其中的男人便是一愣。
“餘啓明？”他情不自禁地說道。
餘啓明還在害怕呢，聽到對方說自己的名字，更是被嚇了一跳。
“不應該吧，雖然我平時性格是孤僻了點，也不至於招惹過這些人吧，他們是怎麼認識的我。”他想道。
“您......認識我？”他有些膽怯地向男人詢問說。
然而，對方卻並沒有回答餘啓明的話，反而是和身旁的那名二十多歲的女生說了兩句。
可惜，雖然聽覺敏銳，但由於周圍的情況干擾着餘啓明的注意力，他也並沒有聽清那個男子到底說了什麼，只看見話音落下之時，那女人的表情變得略微有些難堪。
而那個男人這時則終於向餘啓明問道：“你剛纔都看到了什麼。”不知怎麼的，說着這話，餘啓明竟覺得男子的態度讓人有些摸不透。
在餘啓明看來，那個男人既是想笑，又似乎正爲眼前的事情所......該怎麼說呢，困惑是有的，也似乎有些悲哀沉重，但也僅此而已。
餘啓明被對方的態度搞得有些不安，不過到了這種時候了，藏着掖着也沒用，索性他就直接說道：“這個人真的不是我殺的，我都不認識他是誰......”
然而話才說了一半，對面的那個女人忽然出聲說道：“我們知道不是你殺的，把你剛剛看到的跟我們說一下。”
“誒？”餘啓明一愣，“他們就這麼相信了？”
一時間，餘啓明甚至有些受寵若驚，不過很快，他就有些懷疑起來。
對方兩人的態度怎麼這麼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