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這時，黑暗中，那令人頭皮發麻的聲響忽而停留了片刻。
是餘啓明累了？可能是，畢竟就算他可以忽視現在自身的狀況，但流出的血液以及持續太久的行動還是會導致體力不支。
木板之下，那沉重的呼吸聲便應是證明。
可就在這時候，空氣中卻彷彿傳來隱匿着的摩擦聲。
不過，還不等有人注意到這聲音，巨大的撞擊便從地面之下傳來。本就被割裂的快要破碎的木板在這力量之下，瞬間被崩飛到四處，然後，光線順着被破壞的洞口射到了巖壁的上面。
一顆頭慢慢伸了上來，謹慎的眼神看着四周，只是，似乎並不存在多少令人奇怪的地方。
周圍的只有棕黑色，那是棺材的四壁。
而就在這一刻，餘啓明卻微微愣住了。
手扒在洞口的兩側，腳下的石堆已經搖搖欲墜，他艱難維持着自己的動作纔沒有讓自己掉下去。
“這上面纔是棺材的內部？”餘啓明有些發愣。
而更令他奇怪的是，既然是棺材的內部，他卻沒有在上方看到棺材蓋子。
不過，他的動作卻沒有遲疑，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下方的山洞裏可沒有其他的線索需要讓他繼續尋找的。
雙手用力，於是，餘啓明整個人就這樣一點點進入到了棺材之中，腳下終於有了支撐，餘啓明這纔算稍稍鬆了口氣。
但畢竟周圍的情況還是未知，他也不過就是稍微輕鬆了一點而已。
這不，還沒等呼吸完全平緩下來，他就已經舉着腦袋四處查看了。
其實，這棺材裏並沒有更多奇怪之處，棺材是空的，除了連通着下方的山洞之外，其他地方根本就沒有任何東西。
頭頂依舊是土石，這裏應該是個坑洞之類的地方，當然，至少不可能是山洞，畢竟他可聽得清楚，雨聲就在不遠處，他已經算是離開山洞了。
心情不由自主地沉重了些許，可就在這時，驀地，周圍竟一下子暗了下去。
餘啓明臉色一怔，才發覺原來是手電筒自動熄滅，又按了兩下按鈕，估計是已經沒電了。
見周圍沒有其他的線索，餘啓明也沒有了繼續停在這的必要，他擡起身子便要從棺材裏爬出去，可就在這時候，眉頭不自覺地跟着皺了起來。
手伸到了棺材的外面，準確地說應是頭頂的巖壁上。
“這是......手指劃過的痕跡？”他喃喃自語道。
可緊接着，他又突然愣住了。
難以置信地嚥了口口水：“這裏不會是林佳藝她老媽的墓吧。”
腦海中劃過驚悚的想法，好奇更是令得他再次將身體向前探去，然而就在腦袋探出棺材的一瞬間，那張臉驀地就出現在了眼前。
一瞬間，餘啓明的大腦已然劃過太多的思想。
他才意識到爲什麼自己既然已經離開了山洞周圍依舊是如此黑暗的環境，淡淡的光線從不遠處映入坑洞之中，雖然依舊是一副晦暗的模樣，卻足夠讓人看清其明顯的輪廓。
那是一個人，至少從身形上來說是如此。
只是，它的臉卻已經和人有了太大的差別。
黑暗之中，那張臉就貼在棺材的邊緣，雖然周圍已經黑得幾乎已經看不到其他的事物，可那張臉卻清清楚楚。
發散的瞳孔，慘白的臉色，滿臉的泥沙，以及脖頸上滲人的傷口，當然，還有它僵硬的沒有表情的表情。
若是忽視了周圍的光線，餘啓明都怕是以爲這頭顱根本就是漂浮在空中。
餘啓明被嚇得一下子臉色煞白，他猛地就向後撤了過去，不光如此，逃生本能之下，他甚至都已經開始不斷扒開身下的洞口，試圖讓自己重新掉回到山洞之中。
艱難地挪着腳，將自己的雙腿放到洞口裏，可也是同時，恐懼亦是令得他將目光死死地固定在棺材的外面。
而悄然間，那張慘白的面孔又再次欺了上來。
它將頭搭在棺材的邊緣，目光就這樣落在了餘啓明的身上，然後，莫名又停住了。
於是，餘啓明的動作也跟着逐漸變慢。
他應該感謝自己那麼多見鬼的經歷，至少能夠在這一刻，不至於完全忘記了思考爲何物。
“它沒有攻擊我，它的眼神......”謹慎的目光中，多了幾分好奇。
忽然，餘啓明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慘白的臉上沾滿了泥沙，擴散的瞳孔沒了活人的生氣更令人難以認出他是誰，可是，當畫面浮現在腦海裏，兩張顏色不同的臉卻在記憶中漸漸重合。
膽子慢慢大了些許，尤其是看到對方沒有其他的動作，餘啓明就跟着停在了原地。
他歪着頭，打量着對方的目的，誰知，對方的眼神竟也在這時漸漸變得好奇起來。
雖然，那樣一張恐怖的臉露出這般的表情着實匪夷所思，甚至可以稱得上令人更爲害怕，但對方的眼睛的確是在告訴着餘啓明這般情緒。
他嚥了咽口水，又試探着將身體向前探了幾分。
忽然，那張恐怖的面孔就這樣向後撤了過去，餘啓明滿臉的不可置信，他看到了什麼？那張臉上居然浮現出了害怕！
餘啓明一時間愣在原地，但很快，它就又探了過來。
不光如此，當整張臉探入到棺材之中，它甚至都伸出一隻手，遞到了餘啓明的面前。
“它要幫我從這出去？”
餘啓明更懵了。
他何時見過這樣的場面，鬼不都是對人......
可念頭纔剛剛浮起，餘啓明瞬間意識到自己可能翻了個錯誤。
他沒再猶豫，手搭在了對方的手掌之上，雖然冰冷，那巨大的力量也同樣令人無法反抗，但其動作卻沒有任何危險的意味。
被堵住的光線就這樣重新吞入到了坑洞之中，當然，當餘啓明同樣看到光線之時，光線早已從四面八方投射而來。
雨還在下，嘩啦啦的彷彿永遠都不會停止，奈何，此時的餘啓明也沒有心思關心這雨到底會如何了。
伴隨着晦暗的光線，一同投射而來的還有數道目光，當整個人都離開了腳下的坑洞，餘啓明才發現，這樹林之中早已遍佈鬼魂。
生前的傷口還留在身軀之上，血應是早已經流乾了，那些裸露出來的皮膚沒有一絲血色。
就像是在餘啓明身邊的厲鬼，它們齊齊地將目光聚集在餘啓明的身上。
空曠的樹林中，雨幕之下，三三兩兩的恐怖身影就這樣將餘啓明包裹在中心。
一時間，餘啓明簡直血壓飆升，他差點就一嗓子喊出來，但很快，他就發現了周圍不對。
那些身影居然真的全都是當初他們拋棄的屍體，而此時，它們也沒有表現出任何的攻擊性，反而那疑惑的狀態幾乎都一模一樣。
餘啓明皺着眉頭，雖然疑惑好奇，但也理所當然地沒敢出聲。
“不應該啊，就算它們對我沒有敵意，可是怎麼會這個時間點出現在這。
當初林佳藝讓我們拋屍的時候就想到了會發生這種事？不，要是她有準備的話，不可能會帶着我走山洞那條道。
而且，現在所有的鬼魂不是都應該在不同的時空之中麼，現在空間還沒有融合結束，它們怎麼會現在就出現在這。”
一連串的疑問出現在餘啓明的心頭，他惶恐地看着四周，很快，居然又在那些鬼魂的臉上看到了些許好奇。
腳步慢慢地向餘啓明靠近了許多，它們似乎發現了餘啓明和它們不一樣，便忍不住地多靠近了許多，但就在餘啓明即將惶恐着後退之時，便又停住了。
餘啓明膽戰心驚，說實在的，他也有些搞不懂現在的狀況了。
誰知，就在下一刻，它們竟然齊刷刷地問道。
“你是什麼？”
“啊？”餘啓明一愣。
但緊接着，它們又問道：“你知道，我們是什麼？”
剛剛的緊張情緒一下子被驅逐得乾乾淨淨，他起初還懷疑這是某種規則，但接着便看到了鬼魂們臉上“誠摯”的好奇。
眉頭漸漸皺了起來：“是它們和普通的鬼不一樣？”
他不斷思考着，視線也從一道道恐怖的身影之上略過，只是，就算他見過鬼，這東西也不像是尋常的動物還能分科分屬的，他怎麼知道眼前的鬼魂到底都是什麼。
餘啓明不禁有些想要發笑，他下意識地開口，然而就在即將出聲的前一刻，他驀地愣在了原地。
“不，假如說，他們的問題不是我想的這個意思呢。”餘啓明瞬間汗毛戰慄，“假如，他們真的不知道自己是什麼呢。”
這一刻，餘啓明感覺自己的大腦仿若“嗡”的一聲炸開來，驚悚的念頭劃過腦海，他本人更是已經渾身顫抖。
他想過太多次自己也是鬼的可能性，可是，卻也從來沒有過這般恐懼的感受。
他顫顫巍巍地將信箋再一次從懷裏拿了出來，可是，卻並沒有再看信箋中的內容，反而是將信箋遞到了它們的身前。
“你們覺得，這個東西能夠給你們答案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