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陌的語氣很淡，幾乎沒有任何起伏。
然而卻讓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擡不起頭來。
他們怎麼可以理所當然的認爲，傷害是可以被時間磨平的？
“一個只有天賦卻心術不正的人，外加還有一對無恥至極的父母，我憑什麼浪費寶貴的時間去教他，教會了他，讓他恩將仇報嗎？讓他的父母恥笑我明明被他們傷害了，還要上趕着給他們做嫁衣裳？”
隨後顧陌看向顧靈，“身爲母親，你連自己的兒子都教不好，你憑什麼認爲別人該繼續接替你的爛攤子？你以爲現在還是二十年前，你做什麼都會有人給你兜着嗎？”
尤其教育孩子這麼大的事，失敗了就是失敗了，沒有誰有這個義務爲顧靈自己的教育失敗而埋單。
顧靈搖着頭，“不是的，我也想要教好他，我已經努力過了，我沒有辦法的，我們是姐妹呀，你幫幫我怎麼了？”
顧陌笑了一聲。
顧靈所謂的好好教孩子，就是從小告誡孩子，你要成爲一個精英、一個人才。
然後她什麼也不幹，就等着自己兒子成了精英人才孝順她了。
可惜，她這個兒子也是個自私的，沒有如她所願，感覺到母親的殷殷期盼成才，反而成了一個社會渣子。
她自己教育兒子沒成功，然後覺得姐姐有這個義務？
所以怪我倒黴成爲你的姐妹了？
“姐姐，我現在已經這麼可憐了……”
要不是她當年逃婚，要不是有後面的事情發生，顧陌怎麼會有今天？
某種程度上，顧靈還覺得顧陌應該感激她的。
而顧陌非但沒有，這麼多年還避而不見，自己過得好就不管親妹妹，這不是恩將仇報嗎？
更何況，小寶爲什麼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顧陌難道沒有責任嗎？她當初要是不跟小寶計較，不搞出這個手環戴在小寶的手上，小寶會因爲這個手環就如履薄冰嗎？
明明是顧陌對她不起，現在不想着補償她就算了，竟然還反過來諷刺她，對她的處境視若無睹。
頓時，顧靈看顧陌的眼神都充滿了譴責。
顧陌嗤笑。
“你可憐是我造成的嗎？你不是要跟歐司承在一起嗎？我成全你們了，你現在過得可憐了又要怪我了？”
顧陌即便說着尖銳的話，神色也一直淡淡的。
就是這種淡淡的神色，讓她顯得像個局外人一般。
顧母小聲的說道：“陌陌，你這麼說，是連爸媽也不肯原諒嗎？”
顧母流下了眼淚，“爸媽已經老了，這二十年一直在等你的原諒，難道到死也等不到了嗎？你不肯原諒我們，我們死也不瞑目啊！”
顧母是真的老了，她這副蒼老的樣子配上她此刻的表情，真的讓人於心不忍。
然而顧陌郎心似鐵，“爲了讓你死得瞑目我就要原諒你們，我爲什麼要屈就我自己去成全你們？”
“你們是從小給過我父愛母愛嗎？”
“你們是在我有抑鬱症的時候，沒有讓我替嫁給一個聲名狼藉的男人嗎？”
“你們是在顧靈回來後，沒有理所當然讓我離婚給顧靈讓路嗎？”
“你們是在歐司承要送我去精神病院的時候，說過一句不嗎？”
“你們是在我流落在外生死未卜的時候，想過辦法找過我嗎？”
……
憑什麼都是女兒，最好的藥留給顧靈，顧靈不要了又丟給她，而顧靈想要了，又能理所當然的要回去？
人心都是肉長的，原身難道不痛苦嗎？她的痛苦，憑什麼是一句對不起、一句老了就可以原諒的？
而且顧父顧母是真的知道錯了嗎？
要是真的知錯，怎麼會到如今還來理所當然的安排顧陌的一切？
顧陌一聲聲平淡的質問，讓顧父顧母無地自容。
顧母哭着搖頭，“沒有，我們也是不得已啊，歐家勢大，我們怎麼敢得罪歐家……”
“所以我弱小，就該理所當然的喫虧？那麼如今我不是那個弱小的我了，是你們，你們來找我做什麼？有什麼苦什麼磨難，你們不該自己受着嗎？”
顧父一臉的悲痛，來之前他們都覺得，顧陌二十年如一日的給他們打生活費，心裏還是有他們的，現在他們主動來找顧陌，顧陌一定會釋懷的。
人老了，不就求一個家庭和睦嗎？
他們是這樣，顧陌也一定是這樣。
可是現在他們才知道，他們想的太理所當然了，顧陌不可能原諒他們，一輩子都不可能。
顧父嘴脣哆嗦的，“陌陌，你真的沒法原諒我們嗎？我們是真的知道錯了啊。”
顧陌，“你們是不是真的知道錯了，也與我無關，我也沒有資格代替那個遭受過這一切的顧陌原諒你們。”他們的原諒是真，難道原身遭受的那些折磨就不是真的了？
“這是我們這輩子最後的一次見面，我就是想要和你們說清楚，從今以後不要再來找我，如果你們再來，我會徹底斷了和你們的聯繫，包括停止給你們打生活費，畢竟贍養父母的責任，顧靈也有分吧，以後就讓她養你們吧。”
她今天見這家人，不過是因爲原身心裏還鬱結着一口氣。
時隔二十年，她當着原身的家人，告訴了他們，原身這輩子都不會原諒。
這口氣也總算也消散了，顧陌的也算是完美的完成了原身的心願。
顧父神情呆滯，所以顧陌現在對他們，無非是在履行身爲女兒的基本責任。
就像他們當年履行父母的基本義務養着顧陌一樣，顧陌也是如此。
他們曾沒有善待過她，把她當女兒，現在顧陌也同樣無視了他們，沒有把他們當父母。
三十分鐘一到，顧家人就被強制帶出去了。
小寶滿心期望的來，結果卻失望而歸，而這時候顧靈還哭哭啼啼的，彷彿受到了天大的委屈一樣，小寶沒好氣的吼道：
“哭哭哭，你有什麼好哭的？”
這時候小寶忍不住的想，他這麼聰明，如果是顧陌的孩子，他只會更優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