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我沒有……給你丟人吧？”
“沒有。”
“那我是個英雄嗎？”
顧陌覺得臉上有些溼潤，伸手摸了摸，摸到了自己流下來的眼淚。
那不是原身的情緒，原身早就影響不了她了。
那是她的。
“是，你是個英雄，所有人都會記得你，歷史的豐碑上，會有你的名字，以後的孩子們都會記得你爲保衛這片國土曾做過的犧牲，如果他們忘記了，我一定會提醒他們的。”
鄭錦卿露出一個笑容。
“那你會一直記得我嗎？”
“會，你是我的學生，也是我的驕傲。”
鄭錦卿的手落了下去，再也沒能擡起來。
顧陌帶着鄭錦卿的遺體回去，鄭素瀾在城門口迎接他們。
她穿着一身黑衣，神情憔悴。
這些年，她先後經歷了父母的死亡、哥哥們的死亡、侄兒侄女們的死亡……
現在，她又要經歷喪子之痛了。
可她沒有哭。
顧陌走到她面前，“對不起，我沒能把他平平安安的帶回來。”
“不，你沒有對不起我，也沒有對不起任何人，這是孩子自己的選擇，我也爲他感到驕傲，他未走完的路，我會繼續爲他走下去，他未完成的心願，我會爲他去完成的。”
“我會跟你一起。”
鄭素瀾此刻才忍不住哭了出來。
“阿陌，謝謝你，我最感激老天爺的，是這輩子能夠遇到你。”
終有一日，這片天空會重新變得乾乾淨淨，再也沒有硝煙的。
又過了今年，和外敵的戰爭結束了。
但很快，內部又開始打了。
四年後，這場戰爭才逐漸接近了尾聲，司徒堯也在收拾家裏的細軟，準備逃到國外去了。
家裏亂糟糟的，顧真卻睜着那雙空洞的眼睛坐在一邊，手已經捏緊了盲杖。
那個愛慕她的醫生當時被敵人抓走做苦力，沒多久死在了礦上。
所以到現在，她還是瞎着的。
而她當時被司徒堯救回來的時候，已經半死不活了。
司徒堯雖然什麼都沒說，但顧真知道，他嫌棄自己了。
別說在這個時代，就算是在後世，自己的妻子遭遇這種事，沒有男人會不介意的。
顧真再怎麼覺得自己是與衆不同的一朵人間富貴花，也不會天真到以爲真的會有男人不在意。
尤其這幾年，司徒堯基本都不碰她，甚至，他在外面，還另找了一個乾乾淨淨的女大學生。
這裏不是後世，妻子和丈夫婚姻生活不和諧，離婚就能抽身離開。
在這裏，丈夫仍舊是天，只要司徒堯厭棄了她，她就是一個隨時可以被扔掉的玩物，婚姻根本說明不了什麼。
而且她一旦離開了司徒堯，下一刻說不定如同景明大樓那般可怕的事情就會發生在她的身上。
所以，即便恨不得轉身瀟灑的離開司徒堯，顧真也沒有勇氣。
沒有了光明，沒有了司徒堯的愛情，這幾年，她已經真切的感受到這個時代的殘酷，每天的日子都可以用生不如死來形容。
甚至於，就因爲自己受苦的時候，顧陌沒有在自己身邊，將這些苦難代替她承受下來，她反而更恨顧陌了。
她將所有的深仇大恨都算到了顧陌的頭上。
如果不是顧陌不肯把眼角膜給她，她就不會一直當個瞎子。
如果不是顧陌丟下了她，她不會遭受那樣的屈辱。
她今天所遭受的一切！都是顧陌帶給她的！
她已經說服了司徒堯，出國的時候帶上她，國外的科技技術一直就比國內的先進幾十年，去了國外，說不定她的眼睛就能治好了。
但這一出國，可能幾十年都回不回來了。
所以出國之前，她一定要找顧陌把這筆賬算清楚！
顧真花了些錢，找了些亡命之徒去爲她辦事。
本來這些亡命之徒，也根本不可能把顧陌怎麼着。
但顧陌知道這是顧真派來的人，所以她還是跟這些亡命之徒來了。
就爲了見顧真一面，看看她這個踩着自己大姐玩浪漫的女人，現在還浪不浪漫的起來。
顧陌此刻被綁在椅子上，顧真很快就來了。
她臉色很蒼白，笑容也陰陰的，“大姐，想不到會是我吧？”
顧陌沒說話。
顧真逼近，宣泄着她對顧陌的不滿。
“大姐，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嗎？明明知道我瞎了之後會遭遇什麼，你怎麼可以眼睜睜的看着我成爲瞎子也不管我！？明明知道我身後就是敵軍，怎麼可以笑着把我從車上推下去！？我是你妹妹，一母同胞的妹妹，我對你再壞也是你妹妹，你怎麼可以不管我！？怎麼可以這麼對我！？”
顧陌，“……”
這麼理直氣壯的把自己當成受害者，是真的忘了自己之前幹過什麼事了？
對別人做下的惡事以及別人對她的好，她能選擇性失憶直接忘掉。
別人對她一丁點的好，她就能無限放大十倍。
顧陌語氣平靜。
“顧真，這些年我對你如何？已經不需要我再說了吧？你在喊着我對不起你的時候，你對得起你的姐姐嗎？你先無情，卻還在怪別人無義，這就是你老師教你的道理？”
顧真胸膛不斷起伏，顧陌又淡淡的說道：“顧真，我原本就不必對你那麼好，如今只是將對你的好收回來了而已，你就受不了了？”
顧真情緒更是激動。
“你憑什麼收回去？憑什麼？！”
“你說我憑什麼？我不是以你的附屬品活在世上，我的感情我的一切，我想要收回來，還需要經過你的同意嗎？”
她冷笑，“你在我身上付出了零點的感情，卻指望我從始至終都用百分百的感情回報你，大家都是同樣的人，你憑什麼認爲你該特殊？什麼都不用付出，就能得到全部？”
“顧陌，你給我閉嘴！你不要再狡辯了！你以爲你這麼說我就會放過你嗎？不會！我絕不會放過你的！我要殺了你，離開之前我一定要殺了你！”
顧真越生氣，顧陌的語氣越是淡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