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每次,看着她渾身插滿管子,帶着呼吸機,毫無尊嚴地躺在病牀上,他終究還是簽了字,停掉了呼吸機。
從溫言出了車禍開始,一直到她停掉了呼吸機,時慕白都是非常冷靜的,就好像他在處理的,不過就是一個跟他沒多少關係的外人而已。
他再一次回到慕言園的時候,是溫言下葬後那天晚上。
自從跟溫言的關係越來越僵後到她下葬那天,他是第一次回到這裏。
“先生,您回來了。”
剛他進門的時候,時慕白愣了一下,突然間,一陣錐心的痛往他的心頭還用力鑽了進來,疼得他猝不及防。
他看着安靜的客廳,目光下意識地落在那個溫言常坐的沙發上,看了很久很久,眼睛一動不動,等到兩眼痠澀刺痛,他纔回過神來,雙眼不知何時已經通紅。
他沉默地上了樓,推開那許久沒有推開的房門,突然間,那撲面而來的寂靜,讓心頭那一陣還沒來得及退去的痛意,變得更加強烈了。
那種痛得窒息的感覺,如同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捏着他的心臟,一點一點收緊。
他站在門口沒有進去,垂在身側的手,在用力顫抖着。
他就那樣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連走進去一步的勇氣都沒有。
房間裏,到處都是溫言生活的痕跡,他的目光,安靜地掠過房間裏的每一處角落。
牀頭的書,衣櫃裏的衣服,裝飾櫃上的裝飾品等等……
起初的時候,時慕白覺得自己對溫言並沒有多少感情,只是自己娶的老婆突然沒了,一時間接受不了而已。
溫言的笑,溫言看他時充滿愛意的眼神,他原以爲自己是想不起來的,可這一刻,她的每一個表情,在他眼前都那麼清晰,他甚至能一筆一劃地描繪出每一個細節和輪廓。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心口那陣痛意也跟着狠狠一抽。
這一刻,他才突然意識到,溫言是真的離開他了,這樣的認知,讓他渾身的血液都凍結了。
那種令人窒息的痛,開始如洪水一般,洶涌而來。
“言言……”
他雙眼通紅,嘶啞着低喃出這兩個字,卻已經沒有人再回應他了。
“慕白,你已經好幾天沒回家了,你很忙嗎?”
“慕白,最近天氣反反覆覆的,你工作別太晚了,還是身體要緊。”
“慕白,我給你燉了湯送去你公司了,你記得喝啊。”
“……”
他以爲不記得不在意的話,如電影放映一般,不停地閃過他的腦海。
時慕白緊緊攥着門把手,突然間像個瘋子一般,開始在房間裏的每一個角落搜尋溫言的影子,或者說,試圖把溫言僅剩的那點氣息留住。
“言言……我錯了……”
他爲了證明一個可笑的結論,生生地把一個深愛他的女孩弄丟了,再也找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