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繁華似錦。
百姓們都在迎接新春的到來。
頗爲迫切。
叛國之戰導致的傷痛，需要翻篇。
大地銀裝素裹。
皇城裏，龍千帆站在瑞龍樓看雪。
那零零散散的傲梅盛開，在一片白茫茫之中點綴出令人心喜的嫣紅。
賞心悅目。
龍千帆身後，單膝跪着金龍衛統領。
濱海城發生的一切，隻字不漏，盡入這位龍國國主的耳朵。
“徐南……廢了？”
“經脈盡斷，確實廢了。”
金龍衛統領回答得沉重。
龍千帆再看這天地白茫，吐了口氣。
說不上是歡喜，更說不上感傷。
只是有些淡淡的惆悵。
“廢了，也好。”
這話他沒說出口。
“凌少峯找到了嗎？”
“整場大戰，凌少峯並未現身，恐怕已經逃走。”
龍千帆就又吐了口氣。
目中滿是銳利。
這個禍害，如若捕除去。
如懸在頭頂上的劍，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落下來。
沉默良久，龍千帆道：“備車，我想去看看我女兒。”
“是……”
經過改裝的轎車，緩緩行駛在柏油馬路上。
速度不快，
龍千帆看着窗外一片雪白，心情並不算好。
純潔無瑕的白雪之下，掩蓋着抹不去的黑暗。
只是暫時隱去了而已。
當雪化去，終歸還是要重新顯露出來。
這雪，到底是掃，還是不掃？
金龍衛護送之下，龍千帆來到了龍鉛華的墓前。
墓碑上那年輕的臉，笑靨如花。
龍千帆摒退左右，毫無國主形象，就在龍鉛華的墓碑前坐了下來，將一束含着露珠的花朵，放了下去，微笑道：“女兒，爸來看你了。”
迴應龍千帆的，是刺骨的風。
“或許，是爸錯了。”
龍千帆喉嚨有些發堵，輕撫女兒笑得燦爛的照片，低沉道：“錯不該讓你和凌少峯走得那麼近，錯愛了一個人，付出了一生。”
沉默良久，龍千帆又道：“可若是重來一次，爸還是會這麼做。”
說着，他笑了起來：“誰讓我是龍國的國主呢。”
站起身來，龍千帆微微擡頭，看向了山頂。
“女兒，你好好休息，爸現在要去做一件足以改天換地的事情，數百年，數千年後，當後來人拿起史書品讀，該覺得爸是龍國最大的功臣。”
言落，他拾階而上。
腳踩在雪上，嘎吱作響。
就這麼一步一步，龍千帆站在了這國殤陵墓的最高處。
鬚髮皆白。
仙風道骨。
龍千帆靜靜看着這老人，而後微微躬身，行了一禮。
“考慮好了？”
老人淡然開口，深邃的眼中，只有天地。
彷彿眼前站着的，不是一國之主，而是腳下岩石縫裏，漫無目的爬着的……
螞蟻。
……
重城。
徐家祖宅的氣氛沒有那麼壓抑了。
這讓孫凌很詫異。
因爲他心情很沉重。
徐南廢了。
能打好幾十個自己的徐南，就這麼成了廢人。
他明明該高興纔對。
畢竟現在他一隻手就能打幾十個徐南。
從今往後，每次實力提升，都要把徐南拿來當做數量單位！?
可他的心情還是很沉重。
所以他不理解，爲什麼徐南能笑得出來。
甚至還有心情在亭子裏煮一壺熱茶，裹着厚厚的棉襖，說一些閒話家常。
“別這麼愁眉苦臉。”
徐南喝了一杯熱茶，覺得暖和了很多，將盛着熱茶的杯子往孫凌面前推了推，道：“強敵已誅，該高興纔對。”
“你真這麼認爲？”
孫凌挑眉，冷笑道：“荒死了，來了兩個，這兩個死了，那什麼千裂門，能善罷甘休？下次來，可能是四個，可能是十個，也可能是四十個。”
“按你這麼說，那我廢沒廢，又有什麼關係？”
孫凌不禁一愣。
聽起來是這麼個道理。
“我廢了，是好事。”
孫凌咬牙：“好個屁！你別真以爲我什麼都不知道，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我很明白。”
徐南點頭道：“所以下一次敵人來的時候，國主會把我交出去。”
“你甘心？”
“不甘心，又能如何？”
徐南笑了笑：“從凌少峯逃走的那一刻，我就已經想到了這個可能。”
孫凌緊緊握拳：“徐南，你逃吧，這世界這麼大，總有一個能讓你藏身的地方。龍國這麼大個國家，我就不信那什麼聖地裏出來的人，還能把龍國滅了不成？”
“我不想任何人因我而死，所以這個責任，我得背。”
“你背不動！”
“背不動，也要背。”
徐南對孫凌笑：“你這曾經的西原主帥，不也背了麼？”
孫凌不禁紅了眼眶，擡起杯子喝茶來掩飾，一口飲盡。
不遠處，屋檐上，卜離嘴裏含着棒棒糖，豎起剪刀手自拍了一張照片，發朋友圈，配文：“草莓味的棒棒糖，真甜。”
她將手機揣回兜裏，拿出了一顆跟黑水晶一樣的珠子，眼中閃過一抹掙扎。
最終，用力一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