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郅玄 >第 105 章 第一百零五章
    郅玄一行從西都城出發,途中連遇三場大雪,道路被阻,不得不減慢行速。等隊伍抵達邊地,已比約定日期晚了足足五天。

    彼時,寒風呼嘯,飛雪漫天,天地間盡是一片銀白。

    刻有界文的石碑被雪覆蓋,同一座座雪-丘混雜在一起,已經很難辨認。

    好在趙顥隊伍已經抵達,在邊地紮下營盤,數千頂帳篷錯落在雪地中,遠遠望去,蔚爲壯觀。

    探路的騎兵策馬奔回,人和馬的口鼻皆噴出白霧,冷風吹過,瞬間凝結成霜。

    “稟君上,前方即是邊地!”

    隊伍距離邊地不到十里,營內的趙顥也得到消息,當即傳令下去,準備出營相迎。

    戰車壓過雪地,留下兩道深深的轍痕,郅玄坐在車內,手中握着暖爐,仍抵不住從門縫中吹進的冷風。

    聽到騎兵回報,知曉前方不遠就是目的地,郅玄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今年的雪格外大,天也格外冷,中原尚且如此,可以想見草原的日子有多難熬。

    他十分慶幸將洛弓派去涼地。此人手腕鐵血,治軍本領極強,治政也不落於人後,在他的帶領下,涼地近乎全員皆兵,每次遇到戎人都能打得對方落花流水鬼哭狼嚎。

    現如今,涼地周圍很難再看到大的戎人部落,小部落也老實得不能再老實。有豐地和郅地的物資支援,即使遇到雪災天氣,草原部落大舉進犯,涼地也會固若金湯,輕易不會讓戎人踏入邊境,遑論由此南下。

    郅玄有意練兵,此次北上草原點齊三千新軍。

    氏族貌似也有同樣的打算,或是幾十或是幾百,多的上千,每家都抽調出精銳甲士和強裝的卒伍,跟隨郅玄一同北上。

    郅玄承諾各家可以在草原圈地,無論對大氏族還是小氏族都是不小的誘惑。

    之前打完就走,全因草原上沒有落腳點,佔下來也是麻煩。單靠家族開拓很不划算,基本上得不償失。如今國君牽頭,在草原建城並打算長期駐軍,免除各家後顧之憂。還不懂得抓住機會,實屬於腦袋被驢蹄了。

    探路的騎士往來奔馳,前方已能望見被雪籠罩的營地。

    郅玄推開車門,任由冷風打在臉上,下令隊伍加速。

    “速!”

    騎士在隊伍兩側奔跑,背插三角形黑旗,口中不斷高喝,傳達郅玄命令。

    伴隨着命令,駕車者用力揮動繮繩,戰馬發出嘶鳴。

    車輪滾滾,蹄聲陣陣,上萬人組成黑色長龍向前方奔騰而去。

    營地中吹響號角,下一刻營門大開,北安國甲士魚貫而出,分成不同的方陣,佇立在營前。

    甲士之後是氏族的戰車,車轅車身俱爲火紅,在遍地銀白中格外醒目。

    號角聲持續不斷,蒼涼、悠遠。

    不多時,雪中傳來應和之聲,彼此交匯,似在共鳴,又似在爭鋒。

    黑色的旗幟最先出現,其後是威武雄壯的騎兵,昂首闊步的甲士。

    行進間,甲士和騎兵左右分開,拱衛一駕黑色戰車。

    郅玄坐在車上,透過飛雪遙望前方的隊伍,幾乎一眼就能鎖定趙顥。

    赤紅的長袍,玉雕發冠,斗篷搭在肩膀,領口一圈赤紅的皮毛。髮帶鑲嵌的珍珠點綴其上,愈發襯得他琅環玉質,貴氣無雙。

    對兩國來說,這場聯姻十分重要,半點不容馬虎。

    就在幾日之前,趙顥接下卿印,正式成爲北安國六卿之一。

    北安侯不能親自前來,遵照禮儀派來世子瑒和諸多卿大夫,提前數日抵達邊地,既爲觀禮也爲壯聲勢。

    北安侯的本意是,兒子成親對象是國君,面子裏子都不能輸。無論如何要支棱起來,確保兒子今後的家庭地位。

    臨出發前,世子瑒被北安侯再三叮囑,翻來覆去說了足足一個時辰,效果堪比洗-腦。等他率領隊伍抵達邊地,見到趙顥,傳達北安侯的意思,兄弟倆相對無言。

    良久,兩人才各自嘆息一聲,趙顥面無表情,世子瑒捏了捏額角。

    無論如何,是親爹!

    親爹如此,還能怎麼辦,當然只能受着。

    值得一提的是,公子瑫也在邊地。

    漠夫人的病情不能再拖,眼看發作間隔越來越短,發作時間卻越來越長,北都城派來的醫束手無策,他已然是心急如焚。

    時至今日,夫妻倆未必還有多少感情,面對漠夫人,公子瑫偶爾還會感到懼怕。但兩人已經不可分割,不管心中怎麼想,漠夫人都必須活下去。

    對於公子瑫的到來,公子顥沒有多說什麼。

    世子瑒瞭解到他的來意,輕輕搖了搖頭,道:“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公子瑫滿臉通紅,終究沒有出聲辯解。

    在氏族眼中,他就是治家不嚴修身不齊的例證。辯解再多也是無用,還不如什麼都不說。

    看到公子瑫的反應,世子瑒有幾分驚訝。

    幾個月時間,公子瑫的改變着實不小。

    究竟是幡然醒悟還是在演戲,他暫時無法斷言。即使是演戲,如果能堅持演下去,也未必不是件好事。

    爲迎接西原國的隊伍,兄弟三人一同出現在營前。世子瑒和趙顥並行,僅錯開一個馬頭。公子瑫行在趙顥左側,同對方拉開半個馬身的距離。

    北安國卿大夫分別駕車行在左右,皆身着華服,腰懸寶劍,佩戴珍珠玉飾。

    雙方距離接近,戰車停住,號角聲同時停止。

    郅玄走出戰車,迎風而立,袍袖被風鼓起,黑色的斗篷掀起內裏,以金線繡成的神鳥若隱若現。

    在他對面,趙顥和世子瑒行出隊伍。

    郅玄身爲西原國國君,對方上前見禮,實是理所應當。

    世子瑒和趙顥一母同胞,年齡相差不大,一樣的高大挺拔,俊美非凡。遵照北安國的習俗,兩人都是滿身赤紅,佩玉飾寶,冠繩腰帶鑲嵌珍珠,盡顯華貴。

    然而,在兩人行來時,郅玄仍一眼被趙顥吸引。

    和會獵時相比,趙顥的衣袍飾品有明顯不同,袖擺和領口不再是象徵嫡公子的山川紋,而是代表家族的花紋,按照卿的階層,以金線編織,獨一無二。

    玉冠形制也有改動,冠帶上鑲嵌大顆珍珠。

    最最明顯的一點,他的右耳佩有玉飾,不是卿大夫中常見的玉環,而是一枚玉扣,下墜絞成股的金線,搖曳時閃爍金光,異常的奢華奪目。

    郅玄看得目不轉睛,不自覺摸向自己的耳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