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從縮小開始 >第29章 只有故事沒有酒
    雨越來越大。

    葉諾慶幸進來的不算遲。

    鄭冉冉的哭聲被壓了下去,逐漸開始無聲的抽泣,胸前不斷起伏,身體隨之顫動。

    夏言遞給葉諾一塊清洗晾曬過的布條:“擦擦。”

    葉諾伸手接過:“謝謝。”

    兩人總是如此客氣。

    透過石塊壘起的罅隙,衆人向遠方望去,樹林像張牙舞爪的幽魂,飄忽不定的隨風搖擺,彷彿想要掙脫泥土的束縛,猛然撲向左邊,忽而由向右傾倒。

    枝幹斷裂,樹葉亂飛。

    如身體般龐大的雨滴砸在地上,泥土飛濺後便是一個凹坑,一整天努力積攢的石塊被卷的四處遊蕩,所有人都有些心疼。

    但誰又敢護着那些勞動成果呢?

    “幹這一天都白費了。”

    鐵柱嘟囔着抱怨。

    又是一陣比之前更猛烈的風,飛沙走石,枯葉樹枝,徑直吹向巨石底部。所有人都迷的睜不開眼,石屋內被分割切裂的物資被刮的四處竄動,只剩滿地狼藉。

    葉諾眼疾手快,迅速拿起之前從帳篷上切割下來的防水布,扔給了緊緊抱着乾麪包塊的屈剛。

    建國衝過來扯住另一端,和屈剛一同踩着石桌將防水布按在通風口頂端,其餘人紛紛跑過來按住底端,江夢竹忍着腿部傳來的劇痛,一隻腿立在原地,用背部頂着右下角。

    鐵柱有些着急:“夢竹你躲我身後啊!”

    江夢竹並未迴應,只是白了他一眼。

    葉諾呈現出衝鋒的姿態,用肩膀狠狠抵在鼓脹的防水布中間。

    鄭冉冉也死死的將整個身軀壓在防水布底端,臉掙的有些紅,淚痕尚未消失。

    時間推移,頂住風沙的衆人體力逐漸不支,手上稍微鬆動,猖獗的石沙便再次闖入營地內肆虐,體型最小的鄭冉冉被吹的在地上翻滾。

    “冉冉!”鄭強聲嘶力竭的呼喊。

    他雖然想衝上去護住妹妹,但倘若離開,所在的位置便會刮進來更大的石沙。

    鄭冉冉翻滾幾圈後,撞到牆才逐漸停了下來,小姑娘臉龐青紫,卻沒有躺在原地哭泣,反而立即衝了上來又壓在防水布底端。

    風始終沒停。

    二十分鐘後,所有人都累癱在地,夏天的暴雨總是這樣匆匆忙忙。

    來得也快去的也快。

    葉諾的全身上下都有些痠軟,身上沒剩下一丁點力氣,其他人當然也好不到哪裏去,營地內早已一片狼藉,擺放整齊的物資分散在各處,食物沾染上灰土混雜在泥水之中。

    來不及收拾,就只想好好躺下休息。

    鄭強有些心疼的看着妹妹:“疼嗎?”

    鄭冉冉搖搖頭,眼中的淚水已經蓄勢待發:“不疼!”

    夏言掙扎着爬起來,從地上拾起別針盒,裏面裝的是消腫止痛的艾草葉,擦着汗向鄭冉冉走去。

    夏言打開別針盒,準備將搗碎的艾草敷在她青紫的膝蓋和臉上…淤青與淚痕相伴,讓人忍不住的心疼。

    “姐姐…疼嗎?”

    由於之前發生的那些事,鄭冉冉怯生生的試探性問道。

    夏言抿嘴輕笑:“一點都不疼哦。”

    說罷,便將艾葉向着鄭冉冉的淤青處敷去。

    “不疼吧,姐姐可沒騙你哦。”

    鄭強看着這一幕,偷偷凝視着夏言,但他很快便遮掩了自己這種複雜的眼神。

    小姑娘處於放鬆狀態:“嗯嗯…冰冰涼涼像冰激凌,臉上很舒服很舒服。”

    …

    幾聲鳥鳴從遠處傳出,山谷中重新綻放出了生機,彷彿劫後的新生。

    但營地內已是滿地狼藉,雨水混合着刮進來的泥土,食物基本上全部粘上了污穢,麪包塊融進了泥水當中,很明顯已經無法食用,只能緊急搶救出來些帶着塑料的巧克力,以及質地稍微堅硬的牛肉乾與話梅。

    屋外一整天積攢的石塊只剩寥寥無幾,其餘全都被風吹走,雖然每個人的心情有些低落,但所幸除了鄭冉冉受了點輕傷,其餘人除了渾身痠痛外都沒有什麼大礙。

    只要人沒事,不論損失什麼東西,其實都可以坦然接受,俗話說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倘若失去了、失敗了,沒必要一直沮喪下去,重新開始就好了。

    人生會經歷很多起伏,但除了生死,都是小事。

    …

    暴雨雖然停了,但淅淅瀝瀝的小雨依舊不願離去。

    偶爾的滴水重重砸落在地上,衆人將營地內大概收拾一遍厚,尋了個乾燥處背靠背環繞坐在一起。

    這個夜裏沒有酒,沒有燈火,只有閒聊的故事。

    朋友背靠着背,經歷了這場暴雨,除了鄭冉冉躺在了夏言懷裏熟睡,其他人都沒有心思如夢眠去。

    屈剛爲了活躍氣氛,講述起了自己曾經部隊上的生活與故事:“想當年,像這種天氣我們可經歷的太多了,比這更惡劣的什麼暴雪、洪水,你屈叔我什麼沒見過,更別提那些九死一生執行特殊任務的時候了!”

    建國非常期待這些故事:“快快快,老屈你繼續說。”

    屈剛活動了一下僵直的身體:“那我可得給你們好好講講6年前的故事了,那可是你屈叔我離死亡第二近的一次了…”

    建國再一次打斷了他:“爲什麼是第二次,我要聽第一次,這個肯定不刺激!”

    屈剛離死亡最近的那一次,正是和老搭檔葉衛東執行的最後一次任務,也正是因爲葉衛東在任務當中的力挽狂瀾,不僅救了他們所有人,攪黃了“刀疤”出道以來最大的一批貨,還差點讓刀疤永遠的成爲一道冰冷的屍體。

    那次任務過後,刀疤名聲掃地。

    但他不知如何打聽到了葉衛東家人的信息,爲了報復這次恥辱於損失,他花費重金買來一批死士,趕赴“東華”報復,因此導致了葉衛東妻子,也就是葉諾母親的死亡。

    手段之殘忍,令屈剛這種見慣了生死的老油子都握緊了拳頭,指甲刺破手掌的鮮血不斷涌出。

    也正是這件事,直接導致了葉衛東的退役。

    他戎馬這麼多年,也不算辜負了家國,葉衛東在兒子安全受到威脅的情況下,選擇了離開並肩作戰十二年的袍澤。

    屈剛當然不會當着葉諾的面講述這件事情,雖然性格直來直去,但基本的情商還是有的。

    這個懂事侄子內心深處埋藏最緊密的傷口,他怎會將其撕開,讓衆人看到裏面的鮮血淋漓呢?

    於是屈剛白了建國一眼:“不刺激?那你這意思就是不想聽咯,好吧那我就不講了。”

    建國有些急了:“屈叔別…別別,快講快講,我已經非常期待了。”

    屈剛清了清嗓子:“咳咳,那是我去…”

    正欲講述的屈剛突然停頓了下來,衆人皆有些疑惑,但他卻眼神怪異的看向了建國:“對了劉建國,你小子這種插話的毛病,要是我還在隊伍裏,肯定訓的你說不出話來。”

    建國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我保證不插你嘴了,老屈快講快講嘛!”

    屈剛再次清了清嗓子:“那是我去國外,以採購的身份接近當地最大的龍頭,當我逐漸接近他之後,他卻發現了我的身份……”

    屈剛講着,其他人聽着。

    雨滴到天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