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灼看着眼前委屈巴巴的大老虎，忽然覺得很有趣，不緊不慢地掏出手機，給陸吾全方位地拍了個視頻。
陸吾迷茫：“你想幹嘛？”
“沒什麼，留個紀念。”蕭灼拍完越想越樂，沒想到陸吾也有今天。
陸吾眼神茫然，沒聽懂蕭灼這話的意思。但思來想去總覺得蕭灼沒安好心，聯想到先前被虐待的事，頓時“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蕭灼聽着哭聲，笑容反倒更燦爛了。
兩人說着話，鄭擎已經走了過來。
蕭灼看到鄭擎便笑問道：“你來的正好。我抓住個做壞事的妖怪，這個能申請獎金嗎？”
他此時看着鄭擎的眼神就像看着個移動金庫。
“……”鄭擎無語，提醒道：“這是你的職責，你忘了自己還領了份妖管局的工資嗎？”
他懷疑蕭灼是不是掉錢眼裏去了，也不知道他爲什麼對人類的貨幣那麼情有獨鍾。
蕭灼聽說沒獎金頓時難掩滿臉失望：“你怎麼會在這？”
“隔壁小區有人報警稱停車場鬧鬼，很多人都親歷過，這事警方那邊沒辦法處理，就轉到了妖管局。只是個小案，我剛好順路，也想鍛鍊下祝餘，就帶他順便去看看。”
“死人沒有？”
鄭擎搖頭。
蕭灼道：“那恐怕不是真鬧鬼。能逗留陽間的只有惡鬼，惡鬼滿心仇恨，以殺戮爲樂，被撞到肯定難逃一死。”
“嗯，的確沒鬧鬼。我到那就發現，所謂的鬼其實是幾個年輕人故意假扮的，目的是拍驚悚視頻賺錢，關注他們的粉絲還非常多。”
兩人邊說話邊往停車的地方走。陸吾仍維持着原形，拖着副重傷的殘軀跟在他們身後。好在路上都沒什麼人，否則他這幅模樣肯定會把小孩嚇哭的。
走到停車的地方，鄭擎看看體型龐大的陸吾，又看看狹小的車廂，問他：“能變成人嗎？”
陸吾點頭，剎那便由體型龐大的大老虎變成了個粉粉嫩嫩十分清秀可愛的小男孩。只是小男孩渾身都是傷痕，看起來極爲悽慘可憐。
鄭擎見狀沒忍住責怪般地看了眼蕭灼。身爲大妖，對個小幼崽竟也能下這麼重的狠手。
然而蕭灼顯然並沒有任何的心理負擔。
他滿臉震驚地看着變成幼崽的陸吾，實在沒忍住用手捏了捏他又白又嫩的臉，新奇又匪夷所思道：“咦，還真變成幼崽了啊，不過這樣比原來可愛多了。”
鄭擎本來都懷疑這是不是陸吾了，聞言又疑惑問道：“他是陸吾？”
“嗯。”蕭灼點頭：“很顯然如假包換。”
鄭擎把陸吾從頭到腳打量了遍。他雖然沒見過陸吾，但也知道對方不可能會是現在這幅樣子：“那他怎麼會變成這樣？”
蕭灼搖頭：“不知道。”
他的確不知道，但大概能猜到這應該跟上古時期諸神隕落、崑崙山在天劫中淪陷有關。
他上次見到陸吾還是幾千年前，那時候陸吾還是頭成年妖。他常年住在崑崙山，性格實在無趣的很，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在兩人成爲朋友前，他甚至還參與過封印蕭灼的事。
因此現在看着陸吾這幅狼狽模樣，蕭灼忍不住都想拍手稱快。也不知道等陸吾清醒過來，看到自己這些黑歷史會是什麼表情。
想到此，蕭灼看了看身旁萌萌噠的陸吾，沒忍住又揉了揉他腦袋。
陸吾對蕭灼又煩又怕，拼了命地往車門那邊擠，恨不能離蕭灼遠遠的。
“你認識我？”他脆生生問蕭灼。
蕭灼笑笑：“我們之前是朋友的，可惜你都忘了。”
陸吾聞言很堅定地搖頭：“不可能。你那麼壞，還欺負我，我絕對不會跟你做朋友的。”
鄭擎看着兩人這幅爭鋒相對的模樣，忽地打斷道：“先說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吧？”
蕭灼點頭，隨後把醫院鬧鬼，陸吾霸佔槐樹還裝鬼嚇人、傷人的事一一跟鄭擎說了。
他說的時候，陸吾便滿臉憤憤道：“我根本沒想傷他們，是他們先要砍我的樹。我醒來就住在這，他們把我住的山挖平了，修了這座醫院。我還沒跟他們算挖家的賬，他們倒是惡人先告狀了。”
蕭灼聽他說起這事頓時也深以爲然，贊同道：“對，人類這點的確不好，沒事就這挖挖那挖挖，我的山也被他們弄成風景區了。那明明是我的山，結果現在回去還要買門票。”
兩妖說起這事簡直都是一把辛酸淚。
這句話像是勾起了陸吾的傷心事，他神情頓時變得失落而悲傷。
“因爲我還要等一個朋友，她的東西還在我這，還給她之前，我不能離開這。”
陸吾認識女孩的時候，剛從沉睡中醒過來，周圍的事物對他來說都陌生又奇怪。那時候醫院還沒建，仍是座山林。他每天都呆在山裏，一個人很是孤單寂寞。但後來有一天，一個女孩突然來到山裏，女孩一點也不怕他，經常來陪他玩，兩人漸漸地熟了起來。
剛開始女孩每隔一天就會過來，但後來來的次數越來越少，有時甚至一個月纔來一次。陸吾也不在意，他很喜歡跟女孩在一起的時光，因此哪怕等待的日子對他來說都變得無比美好。
他現在還清楚記得，那天是女孩最後一次來找他。女孩穿着白色連衣裙，戴着帽子，笑容很燦爛美好，只是臉色很蒼白，身體也很瘦弱。女孩帶了幾張紙過來，說要教他摺紙。陸吾覺得很神奇，那些紙張在女孩的手下，很快就變成了漂亮的千紙鶴、蝴蝶。
那一天時間過得很快，陸吾只覺得過了一會，天卻慢慢地暗了下來。女孩依依不捨地跟他告別，說答應媽媽六點前會回去的。
女孩走後，陸吾在地上撿到了條四葉草項鍊，是女孩遺落的。他當時並沒有多想，只想着等女孩下一次來見面的時候，再把這個項鍊還給他。
但他怎麼也沒想到，從那天起，他再也沒有見到過那女孩。他曾試着去找女孩，但人海茫茫，他根本沒辦法找到對方。沒辦法，陸吾只能留在原地等，等女孩回來找他。
歲月流逝，轉眼三十多年過去了，原先的山林變成了醫院，唯一不變的只有這棵槐樹。
那時候，他跟女孩每次都是約在槐樹下見面的。他相信，只要這棵槐樹還在，女孩就一定能夠找到他。這也是陸吾爲什麼堅持守着槐樹，既不離開也不準任何人砍掉他的原因。
陸吾說着腦海就浮現出那個女孩的笑容，那是他見過最好看最美好的笑容。
蕭灼表情若有所思，半晌感慨道：“那麼多年沒開過竅，沒想到變成幼崽你反而開竅了，這麼小都知道談戀愛了。”
陸吾慌了下，連忙辯解道：“不……不是，我們只是朋友。”他雖然嘴上說不是，臉卻肉眼可見地泛紅了。
蕭灼打趣道：“還不是，你看你都害羞了。”
陸吾聞言惱羞成怒：“我本來就這樣，不是臉紅。你怎麼這麼討厭，我不想跟你坐一起了。”
他說着就想從中間翻到副駕駛去，離蕭灼越遠越好，但被鄭擎以危險爲由迅速地阻止了。
儘管如此，陸吾隨後也拒絕再跟蕭灼說話，扭頭看着車窗外一臉不想理他的表情。
夜幕下，汽車一路疾馳。沒過多久，三人便抵達了別墅。
陸吾繼續留在醫院肯定是不行的，鄭擎答應他會盡力幫她尋找那位女孩，把項鍊交還她。
原本是該送陸吾去妖管局的，但現在妖管局都下班了，沒辦法只能讓他先在這裏住一晚，明天再送去妖管局登記。陸吾雖然惡作劇嚇唬跟弄傷了一些人，但考慮到他並沒有害人之心，還是可以從寬處理的。
畢竟現在妖族越來越少，爲種族繁衍延續考慮，非必要的情況下絕不會輕易判妖死罪。
走進別墅後，陸吾一直躲着蕭灼，爲此寧肯跟鄭擎待在一起。
蕭灼對此很無奈，認真看着陸吾道：“你仔細看看我，我看起來像壞妖嗎？”
陸吾躲在鄭擎身後觀察着蕭灼，隨後極爲認真地用力點了點頭。
“……”蕭灼試圖再努力掙扎一下：“我都說了我們是朋友，你又不認識他，不怕他把你拐跑了？”
“不怕，他比你好。”陸吾轉過頭，留給蕭灼個倔強的後腦勺。
蕭灼感到絕望。
鄭擎看着此刻難得一臉挫敗的蕭灼，沒忍住笑了笑。
蕭灼察覺鄭擎的注視，頃刻又打起精神，滿懷期待問道：“鄭擎，你能幫我作證，我不是壞妖吧？”
他相信他跟鄭擎這段時間的友誼是經得起考驗的。
但他說完，鄭擎偏偏陷入了漫長的沉默，臉上很明顯地寫着“這點你心裏沒數嗎”幾個大字，現場氣氛頓時變得無比尷尬起來。
蕭灼瞬間哭唧唧，趴在沙發上委屈成了個球。他這段時間對鄭擎終究是錯付了啊。
雖然他喫妖揍妖，但他真的是個好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