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清收拾了房間,帶着孩子們把分家分到的苞米剝粒,苞米可以磨苞米麪,苞米麪能做饃饃,做麪糊糊,苞米皮拌上菜根,還能給雞喫。
盼娣幹農活沒有招娣和家旺厲害,季清便打發她去王大媳婦家生火,燒炕,把王大媳婦家屋子弄熱。
不然王大媳婦今天出院回來,還得忍着凍慢慢暖屋子。
晌午喫過飯,王大媳婦坐着驢車回來了。
季清帶着幾個孩子,端上飯菜去探望王大媳婦。
進了屋,看王大正準備做飯,季清忙把自己端來的飯菜遞過去,“王哥,嫂子,我給你們留了午飯,你們快喫吧。”
春花看到幾天沒見的娘,哭着撲了過去:“娘!”
王大媳婦一把將春花抱進懷裏,幾天沒見,她眼眶溼潤,摟着春花又親又摸。好一會兒,情緒才漸漸平靜下來。
王大媳婦一邊喫飯,一邊對季清說:“這幾天,這丫頭讓你操了不少心吧。”
“沒有,春花可乖了,她喜歡黏着必旺玩,我都不用管。”季清說的是真心話,春花比她想象中要乖得多。
前世她見過不少親戚的調皮孩子,動不動哭的都算是比較好相處的,還有耍賴的,拿東西打人的,搶手機玩的。
甚至還有一個,她不讓玩手機,就跑到她臥室故意把她電腦推到地上。
最奇葩的是孩子的媽,也就是她三姨,居然說小孩子不懂事,只是好奇多動而已,讓她不要介意。
就是因爲見過太多熊孩子,以及護着熊孩子的父母,才讓她前世對小孩子產生了生理性的厭惡,無論長相多可愛的小孩,她都覺得不如動物可愛。
可現在,季清看向圍在她身邊的四個,她是打心眼裏喜歡他們,把他們當成自己的孩子來養育。
或許這就是母性的力量吧。
喫完飯,王大拿碗出去洗,王大媳婦看着乾淨的屋子和紅通通的爐子,感激道:“妹子,你也太周到了,你對我這麼好,我真是不知道拿什麼謝你。”
季清笑:“嫂子,我對你好,是因爲你對我也好啊。”
她把地上蓋着布的籃子提起來,拿給王大媳婦看。
“這裏有糖、糕點、肉臊子,給你過年喫,你就不用再準備了。”季清看了眼爐子,“陳青巖早上去拉煤了,等拉回來我讓家旺和招娣給你提過來一些,你們也就不用買了。”
王大媳婦不可置信地看着季清,把籃子往外推,“不行不行,你已經給了我這麼多東西了,我不能再要了。”
季清堅持,“拿着吧,我這是特地給你準備的。”
王大媳婦還是不肯,看季清態度很堅決,便翻開枕頭,把裏面的五十塊錢拿出來給季清,“那你把醫藥費拿去,我不能什麼都拿,又是拿錢又是拿東西。”
季清看着那五十塊,笑了,“嫂子,我今天過來,還有一件重要的事要跟你商量。你如果答應我,幫我做,我就拿這五十。”
“你說什麼我都答應你。”王大媳婦甚至都不考慮,直截了當道。
季清沒急着說,讓孩子們出去幫王大做事,收拾院子做雜活,自己則脫鞋上了炕,拉着王大媳婦把自己接下來的計劃說了一遍。
王大媳婦聽後,先是氣憤,“你們家老太太也太是非不分了,難怪會把陳向東教成那樣!”
接着又是緊張,“妹子,我有些擔心,怕我自己嘴笨不會說話,把這事給你辦砸了。”
“嫂子,你嘴纔不笨呢,那時候我被欺負,都是你幫我撐着。”季清對王大媳婦十分信任,放心道:“沒事的,這次你肯定也可以。”
“那行,我會努力,不讓妹子你失望。”王大媳婦說完,兀自笑了起來,她饒有興味地看着季清,感慨道:“妹子,以前我都不知道,你腦瓜子這麼好,這麼聰明。”
季清嘿嘿一笑,“說到底,是他們自投羅網,自找苦喫,我也不過是借力打力罷了,誰叫他們非要撞上來呢。”
“就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他們活該。”
村委會,村支書和大隊長小隊長正商量分配各種票證的事,馬上就要過年了,票證得趕快發下去,讓村民們去鎮上辦年貨。
“支書,支書!”屋外有人喊。
村支書拉開門,看到王大媳婦正坐在架子車上,擺着手喊他。
他先是愣了下,接着才說:“你出院了啊。”
“嗯,支書,我早上就回來了,我是特地來找你的,有事要你幫我討個公道。外頭冷,我腿疼得很,咱們進屋說吧。”
……
陳家。
老太太栓上堂屋的門,打開頭巾,把裏面的錢數了一遍又一遍。
她一臉哀愁,這錢她給誰都沒說,是她存着給陳向東蓋房子娶媳婦用的,現在可好,得拿出去送給別人。
她心裏有一萬個捨不得,可又沒辦法。
“哎。”
重重嘆了口氣,她數了兩千塊,包在一個大手帕裏,又把剩下的數了一遍,依舊用頭巾裹住,塞在了老衣裏面。
村裏的老人們習慣提前給自己縫老衣,也就是去世的時候要穿的衣服,老太太也不例外,不過沒人能想到,她會把錢藏在這裏面。
剛把老衣放箱子裏,外頭傳來小隊長劉民的聲音。
“叔,你在家啊,支書叫你們家派個人,到村委會去一趟呢。”
到了年底,考慮到各家要大掃除、辦年貨、修繕房屋,公社便停了工,家家戶戶也不用按時按點去上工了。
最近發生的糟心事太多,老陳頭沒精打采,坐在院子裏抽旱菸。
聽到支書叫他去村委會,他雙眉一擰,煩躁地問:“啥事兒?”
“不知道,我也是個跑腿的,你們去看看唄。”劉民交代完就開溜,他心知肚明什麼事,之所以不說,是季清提醒過他不要說。
原因很簡單,說了的話,陳家肯定沒人去。
“平白無故,做啥叫人過去。”老太太一把拉開門,還要找劉民詢問,卻只看到劉民一個背影消失在大門口。
老陳頭看了眼西廂房,看老大和老大媳婦沒動靜,捏着旱菸起身,滄桑道:“派人來叫,那就肯定是有事,我去一趟。”
“你別去,我去。”老太太攔住老陳頭。
老陳頭又皺眉頭,老太太嫌棄道:“我看八成是跟東東有關,你去了又不會說話,再說點什麼不該說的,把咱們東東害了。”
聽老太太這麼說,老陳頭動搖了。
陳向東也是他的老來子,雖然平日裏他不怎麼表現,但實際上,他對陳向東的偏愛,不比老太太少。
所以,平日裏老太太對陳向東那過分的偏心,他都看在眼裏,從來都沒阻攔過。
“那你去吧,去了好好說話,別跟人家又吵起來。再怎麼說,他們可是幹部,不要和幹部作對。”老陳頭又坐了回去,再次點上旱菸,叮囑老太太。
老太太嗯了聲,急匆匆出了門。
西廂房裏,老大媳婦壓低聲音,問老大:“你說支書這時候叫娘過去,是什麼事啊。”
“我怎麼知道,反正肯定不是好事。”
“萬一是好事呢,去了說點好話,給點好處,興許就能把咱們興龍放過來。”
“你又在說胡話,咱們興龍是被公安局抓走的,支書沒那麼大本事。”
“那怎麼辦啊,咱們興龍還那麼小,咱們總不能什麼都不幹,眼睜睜看着他判刑坐牢吧!”
“喊什麼喊?”老大狠狠白了媳婦一眼,“這不是有娘在前面想辦法嗎,你放心好了,娘比咱們着急,一定會想辦法的。”
老大媳婦閉上了嘴,不說了,心裏卻對老大產生了一堆不滿。
一個大男人,遇到了事情自己不找門路,就等着老孃想法子,真是沒一點男人氣概,窩囊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