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冷的天，出來這一早上，她時不時要摘掉手套收錢找錢，手指頭都凍僵了。
然而程程心情卻十分雀躍，不止是因爲襪子賣得好，還因爲出了一小口惡氣。
胡強臨走時還叫她等着，她纔不怕呢，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胡強要對付她無非是那些下三濫的招數，她有的是制服他的法子。
其實，大多數經常受欺負的人都不笨，他們之所以不敢反抗，缺少的只不過是敢於對抗的勇氣而已，而勇氣這東西，已經經歷過死亡的程程表示，滿的都快溢出來了。
她都是死過一次的人了，她什麼都不怕。
誰敢欺負她，欺負她要保護的人，那就是欠收拾。
程程哼着小曲兒到了家門口，程耀揚立馬就蹦蹦跳跳的竄到了程程面前。
“姐！”他這一嗓子，又洪亮又親暱。
程程一手扶着自行車，一手揉了揉程耀揚毛茸茸的腦袋，“就你一個人嗎，奶奶呢？”
程耀揚頓了幾秒纔回答：“大伯母來找奶奶，把奶奶拉進屋去了，我在這看着。”
短短几句話，程程聽得出弟弟語氣中對大伯母的嫌棄，誰說小孩子不會看人的，其實小孩子啊，才最能看清楚誰好誰壞了。
程程嗯了一聲沒再多問，開始看板子上的襪子。
只是掃了一眼，她就能看出，一早上了，家門口這臨時的小攤位幾乎一雙都沒賣出去。
不對，好像賣出去幾雙。
程耀揚看程程盯着襪子看，摸了摸口袋，掏出來十塊錢遞給程程，“姐，這是賣襪子的錢。”
“嗯，好。”程程接過錢裝進口袋裏，想着弟弟還小肯定不會算賬，便沒細問。
不料程耀揚自己數着指頭說了：“十塊錢，大人襪子三雙，小孩襪子兩雙，總共是九塊錢，子豪哥說剩下一塊不用找了。”
程程啊了一聲，“你們總共賣的幾雙都是賣給林子豪了啊。”
程耀揚點點頭，沒覺出有什麼不對勁。
程程嘆了口氣，沉默了片刻，不過再稍微一想，也就想明白了，眼下將近年底天又這麼冷，走街串巷的人本來就少，程耀揚一個人站在這裏，又不會吆喝，就算是有路過的人，也不會多看幾眼。
而她之所以能賣的這麼順利，一部分原因是鄉里鄉親們的捧場，另一部分原因則是她送貨上門。
襪子這東西本就是必需品，又不是多貴的東西，大家雖然條件不好，這點錢還是能勻出來的。
更何況，這又是年下。
既然如此，那她就多跑幾趟，腳步放勤快點大不了也去鄰村賣一圈，鐵定能賣完。
捋清楚思路後，程程一顆心四平八穩，她三兩下將板上的襪子收進竹筐裏，上前牽起弟弟的手，“走，咱們先不賣了，回家烤火暖和暖和。”
進院子後，程程看到大伯母在廚房跟奶奶說話，便也進了廚房，大伯母旁邊的桌子上放着一大臉盆白麪，而她神色慼慼，看起來似乎有什麼爲難之處。
見程程走進廚房，大伯母飛快的白了一眼程程，結束了與奶奶的拉扯。
“那就麻煩媽了。”她說完這一句，就離開了。
離開之前，還故意推了程程一把。
程程因爲賣襪子心情好，懶得計較這些細節，只拿眼去瞧那一臉盆白麪，問奶奶，“奶奶，這是做什麼？”
“沒什麼，你大伯母說自己不舒服沒時間做過年喫的饃饃，讓我跟你媽做咱們的時候，順便給她做了。”
程程一聽，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她忍不住開口，語氣急躁道：“憑什麼？”
這一句，但是讓程奶奶愣了愣，但程奶奶平日裏被大伯母這樣使喚的多了，已經麻木了，也覺不出有什麼不對勁了。
程程抿着嘴脣，沒再吭聲。
她本以爲，經過上次那件事，奶奶多多少少也會對大伯母冷淡些，避着些。
誰想到，奶奶雖然沒有再讓大伯母幫忙買東西了，但還是不敢直接拒絕她，還是被她使喚。
程程也看出來了，即便自己此刻使出渾身解數，說破嘴脣，也不可能勸服奶奶的，奶奶的思想觀念和習慣已經形成了，要想改變這被人利用欺負的現狀，還得一步一個腳印，慢慢來。
心裏盤算了一番，程程開口對程奶奶道：“奶奶，你說的沒錯，你什麼時候給她做饃饃，我在一旁幫你吧。”
程奶奶笑了，說：“不用，這點面我一個人就做完了，你出去這一早上，襪子賣的怎麼樣？”
“還不錯，賣了好幾十雙，照這樣我每天上午下午各一趟，沒幾天功夫就賣完了。”
程奶奶一聽，眼睛都亮了，臉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程程對奶奶這驚訝的說不出話的表情很是受用，她趁熱打鐵說：“奶奶，你那鞋墊別再託別人賣了，直接讓我給你賣吧，你以前賣的便宜了，太喫虧。”
孫女這麼能幹，程奶奶心裏樂開了花，但她嘴上還是兇巴巴道：“得了吧，你能賣得完那堆襪子再說，別喫着碗裏瞧着鍋裏。”
程程翹起嘴角，眉間盡是得意，“那奶奶您可瞧好嘍。”
當天下午，程程將自行車後的竹筐裝滿，推着出去賣了一下午，她總結了賣襪子的經驗，不再多逗留，腳程放快，一下午又賣出去幾十雙。
晚上喫過晚飯後，程程跟奶奶媽媽一起做過年要喫的饃饃。
村裏有講究，正月初一到正月十五不做饃饃，所以都得趕年三十前做好饃饃，放在缸裏，儲存着這十多天喫。
好在村裏冷，饃饃就那麼放缸裏也不用擔心壞掉。
宋林娟一邊擀麪團，一邊笑着問在一旁打下手的程程，“你怎麼這幾天這麼聽話，以前叫你進廚房，你就哭喪着一張臉，那不情願的哦。”
被媽媽揭老底，程程臉紅了紅，她這幾天精力充沛有活就幹，都忘了她上一世那極其不喜歡幹活的樣子了。
其實說到底，也不是不喜歡幹活，就是心裏不平衡罷了。
“那還不是因爲你們老說我，你們不說我，我就樂意幹。”程程像個小孩子一樣，嘟囔了一句。
宋林娟本就不是責備程程，此刻聽程程這麼傻里傻氣的反駁，寵溺的笑了。
做好饃饃已經夜裏十點多了，程奶奶把屬於大伯母家的那一大臉盆裝好，用一塊乾淨的布蓋上，說是天忒黑了就不送過去了，第二天早上再端過去。
隨後，就各自回房間睡覺了。
程程一直等所有人都睡下後，才又偷偷返回到廚房裏，把大伯母那臉盆裏的饃饃，往自己家臉盆裏取了好幾個，並把自己家盆壓了壓，確保看不出端倪。
做完之後，她才歡快的回去睡覺。
第二天程程起了個大早，站在院子裏活動完身體，又拿起掃帚把院子裏裏外外掃了一遍，這時家裏其他人才起來。
程奶奶看程程把院子掃了，責備了一句，“你這丫頭，一大清早不多睡會，掃什麼院子。”
程程吐了吐舌頭，放下掃帚，自告奮勇：“奶奶，有什麼需要我做的嗎？我看大伯母也起來了，要不我把昨晚給大伯母做的饃饃端過去？”
程奶奶不疑有他，答道：“好吧，不過那一大臉盆挺重的，你端不動就別逞強，放着我完了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