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兩天，便是新年。
這時候元旦也是國定假期，不過只規定放一天假。
季清本打算帶孩子們去縣城玩玩，再不濟在鎮上看看電影逛逛公園。
但轉念一想，這段時間都在外面跑，都沒什麼時間好好和孩子們相處，便決定這一天全家都呆在家裏，一家人一起做飯一起玩各種遊戲。
爲了迎接元旦，元旦頭一天，季清特別去了趟縣城，給店裏掛上新年優惠多多的紅紙廣告牌，把賬盤了一遍，做到心中有數後，她又特地去了趟縣城農貿市場。
農貿市場也是近半年才發展起來的，跟青雲鎮的“橋頭”一樣，農貿市場原身是個很大的露天廣場，因爲一直荒着，又地處各個鎮子到縣城的必經之路。
慢慢的，就被各種賣東西的小販給佔據了。
一開始改革委員會見老百姓們自由買賣，自由交易，是打算將其取締的，但馮領導站出來反對，他表示國家政策支持個體經濟，人民已經在響應政策，各單位沒有權利阻撓。
再說了，丁字路口的個體買賣已然成了規模，若是能好好利用起來，發展起來，將會對縣城的羣衆經濟和生活品質有所提高。
一部分真心爲羣衆考慮的領導們也同意馮領導的看法，於是，原本跟集市差不多的丁字路口，在改革委員會的支持下，建成了農貿市場，進行統一化管理。
短短半年，農貿市場已然是整個縣城數一數二熱鬧的地方。
季清有預感，不出一年，各種市場都會建立起來，到了那個時候，她的乾貨和各種小喫，便要開始向着精細化口味化轉變打造了。
做生意，講究的是順應潮流，順應時代，人無我有，人有我精。
對於接下來幾年乃至幾十年的發展，季清全部心中有數，因此絲毫不擔心自己的店鋪會不會受時代的衝擊，她有足夠多的良策足以在衝擊到來之前，輕鬆化解困境。
進農貿市場後，季清挨個轉一圈，看到中意的攤位就停一停，先買好拿的，最後買重的，不好提的。
買完之後她把東西放在農貿市場門口，坐在口子上的大石頭上等陳青巖。
倆人中午喫飯的時候就說好，季清提前來買，陳青巖下班了來接季清。
沒過多久，陳青巖騎着自行車颯爽而來。
季清大老遠就瞧見，拍拍屁股站起來，待陳青巖走到跟前，她才問：“怎麼今天這麼早，這還沒五點半呢吧。”
她出來的時候四點左右，逛的時間不算久，頂破天一個小時，因此纔有這推算。
“嗯，明天放假，今天可以提前走。”陳青巖把自行車立在一旁，看了眼地上擺的整整齊齊的各種採購，“這天這麼冷的，我怕你等急了，就趕緊來了。”
季清心裏甜絲絲的，她上前挽住陳青巖的胳膊，“二哥真好。”
陳青巖伸手在她鼻樑上颳了刮，彎下腰開始拿東西，往自行車上放，大鵝大蔥一類的就往車把上掛，紙包着的調料包一類的裝進特別帶來的布袋子裏，掛在另一邊。
這時，季清才發現，陳青巖身上平時背的包鼓囊囊的，有個角角凸出來，像是裝了什麼四四方方的東西。
陳青巖拾掇完季清的採購，見季清盯着自己身上的包看，直接打開，把裏面的東西給季清看。
“收音機？”季清驚呼出聲。
她一眼就認出來，陳青巖包裏這四方鐵疙瘩，跟供銷社那臺四管半導體收音機長得一模一樣。
陳青巖點頭：“嗯。”
季清伸手進去摸了下，看不是全新的，問陳青巖：“你在哪兒收的？多少錢？”
“不是收的，所長說我這一年工作完成的好，給我發的。我檢查過了，功能沒問題，不過是別人用過的。”陳青巖說着，眉頭微蹙。
季清哎吆一聲：“用過也沒事呀，能用就行。何況這是表揚你才發的，是榮譽呢。”
陳青巖這才嘴角翹起來，眉宇間盡是驕傲。
季清也高興，“哎呀，咱們家終於也有收音機了，這可是頂開心的事，等咱們回去，保證他們幾個興奮的今晚都要睡不着覺。”
陳青巖果斷：“那今晚就不給他們聽。”
“哈哈，快回去吧，我已經迫不及待想給他們展示了。”季清催促陳青巖。
陳青巖當即長腿一甩，一腳踮地一腳踩上腳蹬子，季清扶着陳青巖的腰坐上自行車後座，“二哥，好了。”
到了家裏，孩子們已經做熟了飯菜，鍋還熱着，季清讓陳青巖把大鵝洗了，自己則開始準備材料。
“娘，這是大鵝嗎？”幾個小孩圍着陳青巖看，招娣開口問。
季清嗯一聲，“等會兒娘給你們做鐵鍋燉大鵝。”
“哇！”招娣光是聽這菜的名字，口水就饞得快要掉下來。
他們還從來都沒喫過鵝肉呢！
小旺沒有像招娣一樣，瞬間就想到口味上面去，他託着下巴，看着白皮大鵝發出感慨：“原來大鵝拔完了毛，也比雞大啊。”
他這沒來由的一句，逗得大傢伙哈哈大笑。
家旺摸摸小傢伙腦袋，“大鵝當然大了，不然怎麼叫大鵝，而不是叫大雞嗎？”
“也有大雞吧。”盼娣想起村裏有些人家養的雞，尤其是公雞，也是可大可大一隻，跑起來威武的很呢。
“大雞在大鵝面前都是小雞，小小雞，小雞雞。”招娣說。
季清已經準備好了所有食材和調料，就等着剁肉了，她在一旁聽到孩子們天真無邪的討論，太陽穴突突突直跳。
唉呀媽呀，有些詞彙她聽在耳中，下意識的就朝着不好的方向想去了。
這都怪前世人們豐富的想象力，還喜歡玩梗，導致一些原本無比純潔的詞彙變得惡俗不堪，大庭廣衆之下都沒法說了。
比如方纔孩子們說的小雞雞，大雞吧，經受多年荼毒的季清，都沒法正視這些詞了。
再比如前段時間菊花開了，女孩子們便專門摘開得又大又密實的菊花，拿到學校裏當毽子踢，有些閒着沒事幹愛好踢東西玩的男孩子也加入。
於是，那段時間，季清的耳邊便都是“咱們去玩菊花吧”，“張二狗的菊花好”，“李四今天又弄壞菊花”，等等之類無比正常的話，卻聽得季清快要崩潰。
最痛苦的還在於，關於這件事，她不能跟任何人說。
唯一的辦法，便是強行打斷。
就像這一刻，季清聽孩子們討論雞討論個不停，看陳青巖已經洗好大鵝，立馬道：“孩子們，你們去擺飯桌吧，等我把大鵝燉鍋裏，咱們就喫飯。”
招娣停下跟家旺討論了一半雞和鵝的話題，好奇問季清：“娘，那咱們現在就喫飯，大鵝什麼時候喫啊。”
“大鵝晚上喫，還有明天喫。”
入冬了就是這一點好，什麼東西都不怕壞，季清在院子裏的大缸裏一個一個摞上竹筐，裏面能擺不少東西，最上面蓋個大鍋蓋，也不怕落灰。
完全就是天然的冰箱，還不費電。
既然晚上還有大鵝喫，孩子們便沒有像平時一樣喫得飽飽的，而是故意留了肚子，等着晚上喫大鵝。
大鵝要燉一個多小時，燉了二十多分鐘的時候，季清把切好的土豆塊丟進去，和鵝肉一起燉。
沒一會兒，鵝肉的香味便充滿整個屋子，甚至飄出院子，在院子上方轉一圈，朝着四面八方散去，傳出好遠。
一家人喫完洗完，鵝肉差不多燉好，季清把鐵鍋端下來放在一邊，團好火爐，上炕和孩子們盤腿坐在一起。
招娣和家旺兩雙眼睛滴溜溜朝鐵鍋上看，季清看在眼裏，憋着笑，輕咳一聲：“大鵝晚上喫啊，現在，咱們要來開個小小的座談會。”
“咦？”招娣頓時看向季清，“娘，座談會主題是什麼啊？”
開會得有主題，這是招娣摸出來的規律。
季清早就想好了，直接道：“座談會的主題，就是總結這一年的發展和進步，想一想自己還有哪些可以提升的地方，總結過去，展望未來。”
家旺：“這不是過年的時候乾的嗎？”
“過年是大座談會，元旦是小座談會。”盼娣笑起來，看着季清，“娘，明天是元旦，所以你纔開這個座談會吧。”
季清當即稱讚盼娣：“盼娣大姐聰明，說中了孃的意圖。”
盼娣嘿嘿笑起來。
爲了鼓勵孩子們積極發言，拓寬思路，季清把陳青巖的包拿過來，掏出收音機，十分隆重的擺在炕桌上。
“來，今晚你們誰說得好，咱們就讓誰啓動咱們家的第一臺收音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