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妮子愣住,久久沒有回神。
一直以來,季清都沒有提過這些,她跟在季清身邊,總覺得這是季清應該做的,季清就該對她好,如果季清對她不好,那季清就是個壞人。
今天被季清一提醒,她才反應過來。
是啊,憑什麼?
“所以,你對我的好,都是有條件的,想跟我交換我的價值的,對嗎?”淚水,順着李妮子的臉頰流了下來,她不知道自己爲什麼哭,但是她忍不住。
季清面無表情地看着李妮子的淚水,“當然了,毛主席都說了,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你又不是人民幣和糧食,憑什麼要求別人毫無緣由愛你?”
“那杜金鴻呢,他爲什麼就毫無緣由得愛着你,你什麼都給不了他,給不了他交換的價值,爲什麼他要對你這麼死心塌地?我知道我不值得他愛,可是你呢,你就值得嗎?”
提到杜金鴻的名字,李妮子不禁心痛起來。
前幾天杜金鴻又來錄過一次口供,當時公安人員讓她和杜金鴻對峙,她請求和杜金鴻私底下說幾句話,卻被杜金鴻拒絕了。
那個她放在心尖尖上的男人,別說愛她了,連跟她多說一句話都不願意。
明明只要他看她一眼,她就能迴應他滿腔濃烈的愛,可爲什麼他寧願去愛一個不會給他迴應的人,卻不給她一個機會呢?
爲什麼?
季清默然,這個問題,她回答不了。
時至今日她仍舊不知道杜金鴻爲什麼會一生不娶,哪怕現在和杜金鴻相處,她也無法瞭解他真實的想法,可有一點她很清楚。
季清站起來,深深看了李妮子一眼,“愛一個人,是沒有這麼多道理的,你如果真的愛他,不會這麼質疑他的感情他的決定,不會恨我,更不會來問我值不值得。李妮子,你看起來叫得歡,但你根本不懂什麼是愛。”
李妮子不可置信地看着季清,一時之間連眼淚都忘了流,因爲季清剛剛這句話,杜金鴻曾經親口跟她說過。
那個時候她沒理解,這一刻,她依舊不能理解。
她突然就煩躁起來,她感覺自己好像被隔絕在另一個世界,那個世界裏有杜金鴻和季清,卻唯獨沒有她。
她對着季清大喊起來:“你什麼意思?你爲什麼這麼說?”
只可惜這一回,季清不打算回答她了。
季清徑直走向門口,拉開門走出去,李妮子着急從椅子裏起身,跌跌撞撞朝着季清追過去,剛追到門口,就被公安人員按住了。
“安分點!”
望着季清越來越遠的背影,李妮子哭喊着出聲:“別走,你給我把話說清楚!”
她還有好多不明白,她還有好多問題。
季清走出派出所,看到陳青巖正在派出所門口和門衛聊天。
她嘴角一秒揚起來,加快腳步朝着陳青巖走過去。
“他們去研究所告知我結果,我正好有時間,就過來找你了。”陳青巖自然牽上季清的手,“餓了吧,中午想喫什麼?”
季清仰着臉想了片刻,“想喫你們食堂的面片。”
陳青巖:“走,我帶你去喫。”
倆人手牽手慢悠悠往研究所走,面片是食堂師傅現做的,不像是米飯炒菜一類,不怕去的晚了不新鮮沒好菜,所以不用着急。
季清把李妮子找自己說話的事告訴陳青巖,略過了最後說杜金鴻那一段。
陳青巖聽完,一句話點評:“人心不足蛇吞象。”
“的確。”季清點頭,李妮子之所以走到今天這一步,就是被貪心害得,因爲貪心,所以她能認識杜金鴻還不夠,還想讓杜金鴻愛她,因爲貪心,她進了季清的店也不覺得是她應該感恩的,反而覺得季清應該對她更好,她還能擁有更多。
俗語“人心不足蛇吞象,善良用盡心寒涼”,說的就是李妮子這種人。
在研究所喫完飯後,季清又和陳青巖待了一會兒,陳青巖去辦公室繼續工作,季清也回店裏,她早上叫了池露水和趙荷,她到的時候,倆人已經等着了。
“清姐,咱們是不是要重新開業了?”池露水期待得緊。
雖然這幾天她呆在家裏,季清照樣給她發工資,可沒幹活就拿錢,她心裏總覺得沒底氣,很想再次回到季清店裏。
季清笑着點頭:“咱們收拾吧,今天下午收拾好,明天早上重新開業。”
“太棒了!”池露水高興得跳起來。
趙荷站在一旁,也高興得鼓掌。
在重新收拾的過程中,季清不禁慶幸自己開的是乾貨店,就算是停業幾天,貨品也沒什麼影響,不然這要是熟食店或者飯店,菜和肉都臭掉了,不說掙不到錢,也是一種浪費。
到了下午四點左右,派出所的人來了。
六個公安人員帶着李妮子、張立新、陳向東、張芳四人,讓他們一排並列站在季清的店門前,然後公安人員對着圍上來的人羣宣讀裁決書。
張立新和李妮子倆人是背後謀劃和實施下害的人,陳向東是幫手,張芳則是被張立新找來的演員,也就是那天大喊季清乾貨裏有蟲子的女人。
陳向東和張芳兩個人在這件事裏不算主犯,派出所這邊只是對他們進行了思想教育,關了一晚上就放了。
拔出蘿蔔帶出泥,一起被抓的自然還有歐陽明和他的一幫同僚們,只不過比起幫張立新查封季清的店,他更多的罪行牽連到了政治,屬於政治犯,此次不必過來。
池露水躲在門後,不忍出去,自從知道給店裏下害的人是李妮子後,她對李妮子就有種很複雜的感覺,這會兒李妮子站在門口接受羣衆的批判和異樣的眼光,她更是替李妮子尷尬難堪。
見她這樣,趙荷輕笑,“你說,要是李妮子知道有一天會這麼丟人,她當初應該就不會做出這種事情吧。”
“那肯定的,真是丟死人了。”池露水連連搖頭,“我要是她,我都想找地縫鑽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