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今總算工作暫時告一段落,終於有餘力想到其他,便發了個信息給朝露問她在幹嘛。
“我在從機場回家的路上。”朝露大概是正在看手機,秒回了她的信息。
咦,從首都機場回國貿,豈不是會經過望京?李子琪想到這裏,忍不住直接一個電話撥過去,“喂,你現在到哪裏啦?”
“還在京順路上,不過快到三元橋了,待會兒就要上三環了。”
“你想一起喫晚飯嗎?”李子琪不想這麼快便結束放風回家,她還想在外面逛一會兒,“你從燕莎百貨那邊的亮馬橋下來的話,有一條好運街,街上好多正宗的日式居酒屋。”
朝露有片刻時間下意識地想回家搞自閉,然而她轉念一想,她好不容易纔在鬱楷不知情的協助下從憂傷低落的情緒中走出來,如今難得子琪有空,她應該也見見朋友纔是。
“好啊,我過10分鐘就能到。”朝露大概知道好運街的位置,可以估算出需要的時間,不過她從來沒有在那裏喫過飯,畢竟離她的辦公室和家都有點距離。
亮馬橋附近全是各國大使館,拜這些消費能力較高的使館工作人員所賜,附近的韓國和日本料理還是比較正宗的,以前她曾經跟裴相煥專門跑去更靠近三元橋的霄雲路那邊的韓式餐廳喫過飯。
一不小心又想到裴相煥了,朝露趕快甩了甩頭,把這隻大豬蹄子清出腦海。
子琪從頤堤港開過來也很快,就是停車位不太好找,花了些時間。她發了自己常去的那間店給朝露,讓她先坐進去。
傳統的日式居酒屋是小小的,服務人員也不多。子琪選的這家店面尤其低調,在一片霓虹燈招牌下非常不顯眼,朝露若不是仔細在找它肯定會錯過。
等到子琪進來的時候,朝露已經把菜單粗粗看過了一遍。這家叫赤羽的居酒屋菜單裏沒有圖片,全是文字,看得她頭大,想偷懶讓子琪來點單。
果然哈日迷子琪沒讓她失望,連菜單都不用看便嗖嗖點了幾種不同的串燒、鹽烤秋刀魚、西京燒(白味增鱈魚)、海帶沙拉、鐵板炒飯之類的,還有一瓶熱清酒,聽的她暗暗點頭。她和子琪有很多共同點—除了都是顏狗之外,還是愛喫肉喝酒的喫貨。
子琪點完餐後,喝了一口熱茶,纔開口問道,“你剛從哪邊回來的?”
“杭州,”朝露見子琪露出意味深長的神色,也不打算繼續遮遮掩掩的,乾脆坦白承認,“好啦,我是去橫店來着。”
“哦,讓我想想,你莫不是去橫店探望鬱楷?”子琪一臉準備喫瓜的好奇表情,“上回不還說他沒在你這兒買過保險嘛!”
“嗯,他現在也沒買,”朝露想到自己之前的豪言壯語,也不禁失笑,“不過我栽倒了。”
“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溼鞋。嘖嘖,我就說你們這些用情不專的人將來有得受的。”
“是啊,你說的對,”朝露認可地點點頭,“我不想再對自己撒謊了。”
“具體啥個意思?”
“他不是我可以隨意玩玩便拋擲腦後的那種人,我覺得,我好像無意中發掘了一個寶藏男孩。”
子琪聽到這裏,又想給她潑潑冷水,“一個長了八條腿的寶藏男孩?”
“也許吧,”朝露不以爲意地笑笑,“但我想暫且觀察看看,等他露出這些腿來,再甩掉他也不遲。子琪,在茫茫人海中,遇到一個在睡了後仍然想要了解你、你也想了解他的人,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子琪,“……”
媽媽呀,爲什麼朝露會認爲她能理解這種高手寂寞的境界呢?她只是一名寫慣了騷臺詞、腦補自己談過無數段戀愛的編劇,實際操作經驗爲零啊!
現在再來說這些是不是太遲了……
李子琪只好繼續裝作自己很懂的樣子,“唔,確實不容易。”
正好這時候廚師把串燒和鹽烤魚遞過來了,她這句不算高明的符合之言便淹沒在了食物的色香味俱全裏。
“所以我想好好跟他發展看看,”朝露夾了一片烤好的牛舌到自己的盤子裏,“就像牛舌這種食物,沒喫過的時候我覺得我一輩子都不敢喫。實際上不去想那些有的沒的,喫過了之後,才發現它挺美味的,如果錯過了肯定會遺憾。”
“這比喻……”子琪尷尬地笑笑,“所以愛情是牛舌嗎?”
“差不多吧,有異曲同工之妙。”朝露又用筷子夾了一小塊秋刀魚,“又或是日本人愛喫的這些我們小時候沒喫過的魚,雖然看起來甚是兇惡,聞起來還有點不適應的腥氣,但也是喫過後才發現真香。”
接連收到兩個食物比喻,子琪大大的眼睛裏透出了大大的疑惑,“你原來就這麼會說嗎?把我們現在所處的場景和發散式哲學思想融合得天衣無縫。”
“這家店的氛圍和味道不錯,”朝露謙虛地彎彎身子,“給了飢餓的我靈感。”
“好領悟,我們不要爲過去的經驗和有限的想象力所限制,什麼事都得試了才知其中滋味,”子琪舉起裝清酒的杯子,“當浮一大白,來,碰個杯吧,慶祝你跳出了原先的舒適區!”
朝露順從地拿起杯子,“走一個!”
溫熱的清酒流過她的喉嚨,有些辛辣有些甘甜,她由衷讚歎道,“好酒!”
朝露只是愛品酒,實際上的酒量並不好,所以才喝了一小盅便眼睛水亮、兩腮發紅,整個人也快活地好似飄了起來,就差沒對酒當歌了。
李子琪這纔想到上回她在工體喝高了的那一次,得虧有陽翰笙這個男生在場他們才一起送朝露回的家。今晚可就她一個人,沒有外援了,於是緊張地叮囑朝露,“你可別喝多了啊!”
“子琪,我沒喝多,”朝露連連搖頭,“我只是剛好想到了一首詩,你想我背給你聽嘛,哈哈,我的語文還是可以的。”
“什麼詞啊,”子琪給她遞去一串照燒雞肉,“你先別喝了,再喫點東西。”
朝露接過雞肉串,三下兩下咀嚼完畢,接着手持空了的串子敲起了酒杯,帶着節奏吟誦道,“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當以慷,憂思難忘。何以解憂,唯有杜康。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爲君故,沉吟至今。”
“曹操的《短歌行》?”
“是啊,”朝露笑嘻嘻地,“是不是很美?我的名字就是從這首四言詩裏來的。”
“的確不錯,怎麼想起來念這首詩?”
“就是突然有點想念離開的親人。”朝露擡眼看了看子琪,“而且你不覺得很應景嘛?今天我們兩人臨時聚在一起,聊天飲酒。不知道以後我們還會結伴一起來這間店嗎?”
子琪也被她說得有點感慨,“是啊,人生短暫,明明小時候的那些事情還歷歷在目,一轉眼我們都已經是三十多歲的人了。”
“可不是麼?”朝露安撫地拍拍她,“不過往後我們回頭看,會覺得現在三十多歲的自己仍然很稚嫩。”
“喏,都說男人至死是少年,我們就不能至死是少女嘛?”
“那必須的,我們一起做乘風破浪、外掛全開的瑪麗蘇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