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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1章好奇

    馬英豪無端生出了一種“神魂顛倒”的感覺。於是他及時離開密室,上樓睡覺去了。他是憑着腦力做事業的,需要充足的睡眠和清醒的頭腦。天亮之後小柳治一定會帶來稻葉大將的指示,而憑着他對稻葉大將的瞭解,大將對於寶藏和詛咒,必會抱有天大的興趣。

    他脫了衣服,泡了個短暫的熱水澡,然後上牀蓋好羽絨被子。一切準備都做齊全了,可他還是隻睡了幾個小時。天還未亮,他就又睜了眼睛。

    魔怔了似的,他不由自主的下了牀,想要再去觀察無心。

    他一板一眼的穿戴整齊了,然後像遊魂似的推了門往樓下走,沒有開電燈,因爲是自己的家,住了好些年了,閉着眼睛都不會走錯一步。腳下一深一淺的走着,他的腦筋也在轉動。眼看距離密室越來越近,他不由自主的生出了興奮感覺,像小孩子將要拆開一份禮物,或是喫到一份美食。

    將白銅鑰匙插進鎖眼,他在開門的時候,快樂的幾乎要戰慄。房門開了,鹹腥空氣撲面而來,潮溼寒冷的帶了重量。他不捨得去開上方電燈,因爲燈光自上而下的籠統傾瀉,顯示不出缸中海水的清澈剔透。他時常只打開玻璃缸下的一串小電燈泡。有限的一點點光明被水吸收,他的大玻璃缸暖洋洋的發了光,會變成一塊巨大的黃水晶。

    此刻,他彎下腰摁動了開關。大玻璃缸果然瞬間明亮了,可是並沒有黃水晶!

    他看到了一大缸血水,淡紅的微透明,水中懸浮着絲絲縷縷的雜質。血腥味道越發重了,血水之中,是蒼白的無心在半躺半坐。雙手握住一條黑藍相間的海蛇,他銜住了海蛇的頭,正在專心致志的吮吸。濃重的紅色從他的嘴角向外蔓延流動,是血。

    扭頭望向外面的馬英豪,他赤條條的沉在血水之中,像母體中一具奇異的胎,非常平靜,非常自然;張開嘴吐出海蛇的頭,海蛇其實已經沒有了頭,頭被他用牙齒咬掉了。

    他咬死了缸中所有的海蛇,自給自足的喝飽了蛇血。殘缺不全的死蛇們長條條的脫了節,胡亂繞在他的小腿和腳踝上。

    馬英豪的寵物們在幾小時內滅絕,後來者居上,他現在只剩下了一個無心。而無心扔下手中的死蛇,忽然一躍而起,竟然向上一直竄出了水面。頭頂隨即撞上了鐵絲網,他彷彿是猝不及防,當即四腳朝天的又沉了下來。抱住腦袋蜷起雙腿,他喫痛的在水中翻滾了幾圈,順手抓起了一條死蛇。伸長雙腿一蹬缸底,他舉起雙臂再次向上浮去。

    手指穿透網眼吊住了身體,他仰起頭,一個腦袋露出了水面。另一隻手把死蛇也貼上鐵絲網,他對着下方的馬英豪說道:“給你。”

    鐵絲網的網眼太細密了,蛇身根本無法通過。所以馬英豪可以好整以暇的反問:“爲什麼要給我一條死蛇?”

    無心舔了舔嘴脣,嘴脣很紅:“你把它蒸熟了給我喫。”

    馬英豪啞然失笑,隨即輕聲說道:“人到底是比蛇有趣。”

    無心常年不會大喜大悲,即便是被馬英豪鎖在一缸冰冷的血水裏了,他也並不恐慌憤怒,只是腸胃不舒服,想要喫點溫熱的飲食。他知道馬英豪不會善罷甘休,其實他不說,是爲了所有人好,但是自作孽不可活,眼看着有人偏要往死路里走,他也沒辦法。

    馬英豪沒有接受他的死蛇,拄着手杖自顧自的離去了。他索然無味的鬆手向下沉去,不能總在水裏泡着了,他想,他得設法逃生。

    可還沒等他想出眉目,房門一開,馬英豪拎着一串小鑰匙又回來了。伸手開了房內電燈,他用手杖從角落中撥出一隻小板凳,然後站在玻璃缸前,饒有興味的審視着他。

    無心和他對視片刻,忽然撈起一條死蛇,作勢又要向上浮出水面。馬英豪微笑着搖頭擺手:“不必不必,如果你肯和我合作,難道還怕我沒有東西給你喫嗎?”

    無心依稀能夠聽到他的聲音,但是不肯回答。

    馬英豪知道小柳治在天亮之後一定會來,而他並不想和任何人分享無心。小柳治如果知道了真相,也許就會把無心送去軍部的祕密研究所裏,而他又怎能和軍部抗衡?

    所以趕在小柳治到來之前,他得放出無心。橫豎是放,不如順便講講條件。很可惜,他想,老二老三先撿到了他,他就成了老二老三的人;如果當初在上海遇到他的是自己,自己現在就無需使用種種招數逼供了。他真的只是個無廟可歸的落魄和尚嗎?顯然不是,要麼是老二老三聯合起來欺騙自己;要麼就是老二老三也受了他的騙。

    無心站在了水中,一手向前扶着玻璃缸壁,一手攥着半條斑斕死蛇,表情有點茫然,彷彿隨時預備着向上竄。忽然掄起死蛇輕輕一抽玻璃,他垂下頭做了個深吸氣的動作。當然沒有空氣讓他吸,但他的腹部的確是凹陷了,蒼白皮膚下顯露出根根肋骨的形狀,可見他肚子裏真是沒了食。

    擡手拍拍自己的癟肚皮,他歪着腦袋望向馬英豪,一切盡在不言中,還是要喫要喝。

    馬英豪笑了,一邊笑一邊踩上小板凳,很費勁的去開鎖。

    當最後一枚小鎖頭也被除下後,不用馬英豪再出手,無心自己向上一頭頂起鐵絲網,雙手扒住了玻璃缸沿。身體貼上滑溜溜的缸壁,他蜿蜒蠕動着向上攀爬。皮膚摩擦玻璃,發出刺耳聲音,馬英豪眼看他越爬越高,末了將一條水淋淋的長腿從缸內甩出來,他已經趴在了窄窄的缸沿上。

    不動聲色的斜出一眼,無心見馬英豪正在下方眼睜睜的注視自己。馬英豪讓他在海水中吃了一夜苦頭,他不由自主的生出了壞主意。

    他打算從天而降,把馬英豪砸個七葷八素,不是爲了逃跑,而是爲了報復。再次把眼珠瞟向對方,他驟然做了個失手的勢子,張牙舞爪的從缸沿翻落而下,一屁股拍向了馬英豪的頭臉。馬英豪當他無所不能,正在欣賞他的靈動體態,不料他竟然也會失誤。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馬英豪連叫都沒有叫出一聲,只覺眼前一黑,已然被他砸了個仰面朝天。

    在熬過後腦勺的劇痛之後,馬英豪睜開眼睛愣了一下,隨即揚起雙手,惡狠狠的把騎在自己臉上的無心推出老遠。無心軟綿綿的不反抗,緊閉雙眼蜷縮成了一團。而馬英豪爬起來站穩了,一邊用袖子抹臉,一邊怒問:“你是怎麼回事?”

    無心哼哼的不說話,因爲馬英豪的鷹鉤鼻子硌了他的蛋。他弄巧成拙,此刻疼得發昏。

    馬英豪隨即拉開房門,伸手向外一指:“自己出去!只要你肯乖乖的聽話,我自然不會虧待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