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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9章魂兮歸來

    無心走到半山腰,在地堡入口前打開了他的樺皮桶。香川武夫無所顧忌的上了前,瞧過之後點了點頭,心想人真是有命也有運的,自己踏破鐵鞋無覓處,無心得來全不費工夫。

    心情無端變得沉重了,他請無心再進地堡,取出乾屍,無心什麼都沒說,只是搖頭。

    香川武夫不敢太勉強他,於是轉向小橋惠,用日本話低聲說道:“你留在外面吧。如果發生萬一之事,你立刻返回天津,把我們的所作所爲,原原本本的彙報給稻葉大將。”

    無心並不懂得日語,但是猜出了香川武夫的意思,所以當即說道:“所有人都要下地堡。活人越多,陽氣越重,越能剋制陰魂作祟。”

    香川武夫沒有多想,對着無心解釋道:“她是個女人,用處不大。”

    無心扭頭看了小橋惠一眼,看她是個縮手縮腳的小女人。山下林中也有個小女人,爲了那個小女人的活,他得讓這個小女人死。

    “不行。”他斬釘截鐵的說道:“她必須下。”

    香川武夫有心拔槍恐嚇無心,但是一轉念,又覺得沒有必要。總而言之,他們來得太倉促,全怪稻葉大將催命似的催他出發。許多該做的準備都被省略了,他環視了身邊二十來名士兵,旁人倒也罷了,只是金子純的死,真是大損失。

    現在後悔是來不及了,想要和外界聯絡,電臺又在地堡裏面;派人用兩條腿往外走,一來是時間不足;二來大雪封山,未必能走出去。香川武夫又望向小柳治,他和小柳治一點兒都不熟,也根本不認識馬英豪。稻葉大將把隊伍搞得東拼西湊,像一件首尾不能呼應的殘次品。如果從頭開始就讓他來經手,絕不會落到今天這般境地。

    思及至此,香川武夫幾乎有些憤慨了。手指緩緩劃過纏在腰間的子彈帶,他的光頭反射了朝陽的光芒。

    無心好整以暇的觀察着所有人的表情。但凡這些人存有一絲的理智,都該馬上收拾行裝往山下跑。可他們已經上了無形的軌道,前途是註定的了。耳邊忽然響起了小健的聲音:“大哥哥,我來了,我給你做偵察兵,好不好?”

    無心點了點頭,心想等到這次脫身自由了,無論如何都要讓小健魂飛魄散。小健是個小孩子,不懂事,趁着他還沒有很痛苦,自己做主,讓他解脫了吧!

    這時,香川武夫已經走去打開了地堡鐵門。

    一名全副武裝的日本兵和無心率先下了洞,領着頭往地堡裏走,後面的人絡繹跳下,是一條長長的大尾巴。無心向前走了一段,忽然回頭向後望去,同時嘴脣翕動,一五一十的清點人數。點到最後他邁步走到隊尾,從入口伸出頭去,面無表情的望着站在地面上的小橋惠。

    小橋惠沒想到他會折返回來,不禁愣了一下。從她的角度往下瞧,只能看到無心半張面孔。半張面孔是冷森森的白,眼睛陷落在眼眶裏,黑的幾乎不見眼白。小橋惠冷冷的注視着他,看他像個魔鬼。

    無心和她對視片刻,末了一招手:“下來!”

    小橋惠面無表情,俯身跳進豎井,從無心身邊擠進了地堡。

    無心轉身走向隊伍前頭,一邊走一邊低聲說道:“事到如今,各安天命。你們還鬧什麼?”

    香川武夫從昨天開始,就聽他說話句句都不對勁,越琢磨越是讓人心驚。不甚自在的清了清喉嚨,他開口說道:“我們就直奔目的地吧!”

    無心拎着樺皮桶,無精打采的答道:“好。”

    小柳治問道:“蛇……沒了?”

    甬道里的確是挺乾淨,完全沒有黑蛇的蹤影。蛇的有無,顯然不是人可以回答的問題。所以隊伍裏無人反應。香川武夫揮舞着手電筒辨認了方向,緊接着帶隊伍拐上了主幹道。剛剛走出不遠,他驟然停住腳步一皺眉頭————地上赫然擺着一副長大的骨架,骨骼赤紅,還有血肉存留。

    高擡腿輕落腳,他跨過骨架繼續走,每一步都像是走在奈何橋上,因爲不能預料會不會有黑蛇躥出咬人。目不斜視的經過了指揮所,他繼續前行,最後轉進一條岔路,岔路盡頭正是一扇鐵門。

    香川武夫把手電筒給了身邊士兵,一邊摸鑰匙一邊問道:“白琉璃在哪裏?”

    馬英豪和小柳治面面相覷,統一的認爲自己是養了條白眼狼。

    無心拎着樺皮桶,忽然爆發似的大吼一聲:“白琉璃,我要死了!”

    遠處傳來了輕飄飄的回答:“騙子,你活得好好的。”

    馬英豪萬沒想到白琉璃居然就在附近,氣得漫無目的的罵道:“白琉璃,你沒良心!自從我把你送進地堡之後,你有沒有再見過我?整整一年啊,我養你不如養條狗!”

    小柳治連忙一扯馬英豪:“哎,不要激怒了他。”

    白琉璃沒了聲音,顯然並未被馬英豪激怒。

    香川武夫把鑰匙插入鎖孔,開始旋轉開門。無心又道:“白琉璃,你小心着。我可要把兩半乾屍拼成一體了。”

    話音落下,鐵門暗鎖咯噔一響。香川武夫捏着鑰匙往外拽門。鐵門沉重,開得吱吱嘎嘎。後方的小柳治用手電筒向內一照,就見室內空空蕩蕩,只在中央擺了一口棺材似的木頭箱子。

    香川武夫沒有貿然進去。擡手摁了摁貼胸口掛着的護身符,他雙手合什舉到眉心,喃喃的唸了幾句佛。後方衆人有樣學樣,也跟着雙掌合十拜了拜。

    邁步進了房間,香川武夫停在門口,對着身邊的無心說道:“木箱的蓋子是活的,可以掀開,裏面就是……那個。”

    無心沒言語,緩緩舉起了手裏的樺皮桶,然後轉動眼珠望向了香川武夫。香川武夫的面孔漸漸扭曲了,因爲看到樺皮桶正在隱隱的抖動。桶中發出細不可聞的聲音,是乾屍在和桶壁互相碰撞。

    “它、它要活了?”香川武夫難以置信的問無心:“它會活?”

    無心搖了搖頭,向前走去:“我不知道。”

    所有的手電筒都打開了,光線重疊着射向房間中央。無心彎腰放下樺皮桶,然後單手掀開了箱蓋。長方形的大木箱裏,長條條的擺放着半具乾屍。光照之下,乾屍的質地似乎有些異於先前。無心俯身去摸,發現乾屍的皮膚竟然變得潮溼柔軟了,像是將要腐朽的皮革。

    轉身揭開桶蓋,他想要把桶中的乾屍捧出,可是觸及之處一片黏滑,乾屍堅硬的關節也鬆弛了,蜷縮着的一臂一腿像是剛剛解凍一般,隨着無心的動作變化形狀。

    又向香川武夫等人望了一眼,無心垂死掙扎似的又問一句:“我開始了?”